就像邵太医说的那样,实习太医们这里总是有各种身份的公公们来看病,统一都是中年以上年纪,身上的衣服料子和饰物跟低级的小太监们完全不同。
这些人的到来给香茹提供了充足的练习对象,太医们诊完一个必叫香茹也去诊一次,病人们看在香茹是医徒的份上没有抗议。
都是有头脸的公公,犯不着跟个小医徒一般见识,不然得罪了这帮太医,往后自己生病可怎么办。
实习太医们一上午看了十几个病人,这些病人脉像各有不同,但诊断结果都是夏季病,有的是热伤风,有的是肠胃不好,也有的是闭痧和中暑,有的人症状重些有的轻些,太医们开的方子也因此不尽相同。
香茹边学边玩忙得不亦乐乎,她发现这个身体真有学医的天赋,学切脉学得很快,只要是摸过的手腕,她就能把脉像记在肚子里,当后面再来病人她就能把相同脉像给摸出来,连这些实习太医们都赞她厉害。
将近中午时分,师兄们不再教了,说今天学的已经够了,要她回去再看书好好温习理论,明天再来。
“谢谢各位师兄,我明天再来。”香茹娇笑如蜜,行礼退下。
回到邵太医那里,趁着午饭还没送来,邵太医又考问了香茹这一上午的学习成果,但是好不好他就是不给个评语,问完了摇摇扇子,让香茹自行休息。
跟这邵太医这几天的相处,香茹已经摸清了邵太医的脾xing,书读多了的人不爱说话,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介意也没用。
小太监们准时送来今日午饭,饭后香茹没在廊下休息,而是出了正院去莲须院找苦木,她一直惦记这事。
昨天苦木苏醒之后,同室的室友已经告诉了他香茹的事,因此他看到香茹进屋来时非常激动,可因他伤着了背暂时爬不起来,只能趴在炕上连连道谢。
香茹过来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摸了摸他脑后的血包,才在炕沿坐下,现学现卖给苦木把脉。
有了上午学习的经验,香茹多少掌握到一些分辨各脉像之间细微差别的窍门,只是她这新出炉的学徒不敢妄下珍断,于是将脉像记在心里,打算等回去向邵太医请教。
苦木根本不知道面前的这医徒不会把脉,只一心感激太医仁慈,派了徒弟来照顾自己,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太医的心意。
香茹不想听苦木那番车轱辘似的感谢话,但看他语言表达清晰,似乎他的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多少有些放心。
“好了,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少说两句好好歇着吧。
看你这么能说,我觉得你伤得不重,好好养几天就能康复了,这要换了别人像你这样磕到脑子,别说说话流利了,恐怕都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呢。”
“这都是托了太医和姑娘鸿福,苦木感激不尽,日后姑娘有用得着苦木的地方只管说话,苦木一定肝脑涂地。”
“打住打住,等你日后有机会到正院当差再说吧。
好了,闭上嘴,好好养伤,太医开的方子继续吃,消你脑中血块的,这几日饮食上就尽量和厨房说说,让他们多照顿着点。
有任何不舒服就派人去叫我,我会过来看你。”
苦木感动于香茹的温言温语,不禁热泪盈眶,自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本来摔伤是倒霉事,却变得如此幸福,换了别的兄弟谁都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啊。
“你好好养伤吧,我该回去了,太医那里不能离人。”
“谢谢姑娘特意来看我,姑娘慢走,日后等我好了我一定上门亲自道谢。”
香茹含笑点头,起身施施然踏出房门。
即将走出莲须院大门时,门外迎面进来一人,怀里抱着一堆物品,脚下走得跌跌撞撞。
香茹让到一旁让对方先走,两人错身相jiāo时,惊讶地发现对方正是自己认识的人。
“香茹姑娘!”
“半夏?”
香茹还在厨房做事时,半夏是负责运送每日食材的小太监,但两人真正讲上话,还得是香茹来莲须院领物品时的事,那之后香茹教了半夏几个食方,不过后来香茹转调药房,就再没见过半夏的面,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巧。
“香茹姑娘,真是巧啊,好久不见,听说您高升了,恭喜恭喜呀。”
“客气了,你近来可好?”
“我也很好。
对了,您冬天教我的那几个方子,我们院里的人用过都好呢,真是谢谢您了。”
“都是当差听人使唤的,感同身受罢了,不值一提。”
“香茹姑娘太谦虚了。
苦木的事我都听说了,这小子因祸得福,有姑娘照顾他一定好得很快。”
香茹听他这样说本是谦虚地笑笑,可随后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左右瞧瞧四下无人,招手示意半夏跟她到边上说话。
半夏也四下打量一番,见周围无人,用眼神示意香茹跟他到外面,闪进了一个避风的角落里。
“姑娘有话就说吧,这里没人看到,说出来不怕姑娘笑话,兄弟几个经常在这躲懒。”
“半夏,你是厨房里的,你们厨房的人我只认得你一个,苦木这事真要烦你多费心。”
“哎哟,姑娘怎地说这种话?姑娘有事只管说,您帮我们那么大忙,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报您呢。”
“呐,听好,是这样,我现在在太医手下学习,苦木摔伤我来照顾其实是太医布置的功课,等他伤好了我要写份详细总结给老师过目。
所以,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苦木拿来什么食方都给他做,他好得快,我也能早点在老师面前jiāo差。”这样安排,相信苦木应该能得到比较好的营养供给了。
“原来是这样。
苦木那小子真是有福气。
行,姑娘jiāo待下来、我回头就找公公说去,一定给您办得好好地。”
“好,那就拜托你了,以后你们厨房有谁身体不舒服的,尽管来找我,虽然我不会开药方,开膳方却是本职,主子们才能享受的请平安脉,你们也享受享受。”
“哎哟喂,香茹姑娘您真是太客气了,这叫我们怎么好意思。”半夏嘴上这样说,脸上已经笑得都见牙不见眼了。
“就这么说定了,苦木就拜托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哎,姑娘您忙,您慢走。”
香茹回到邵太医处,午休时间还未结束,大家都在外面休息,屋里只有零星几人,邵太医在他的位子上悠哉喝茶。
香茹上前行礼问安,把苦木的脉像讲给邵太医听,请邵太医判断他现在qíng况如何。
这是几天来香茹主动问问题,邵太医心想真不容易,要是不出这个招数,她必然又是手上有书就独坐一天不说一句话,耗子都没她安静。
“苦木的脉像就是他现在的症状,你切得不错,判断也准,你以前真的没学过切脉?”
“没有,老师,这半年来一起都是学习理论,没有摸过别人的手腕子。”前世也没学过切脉,切脉这事香茹是真真正正的头一次学。
“那我真要谢谢谢医婆把你从厨房里挖出来,像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真是少见,切脉很重要,你要好好学。”
“是,老师。”做学生的被老师夸奖总是很高兴的,香茹兴奋地退下看书。
《养生铭》第三册昨晚上看完了,今天本来就计划要看第四册的,可香茹刚走到书架前,又被邵太医叫住。
“你学习进度不错,以你的基础能有这样的进度实属难得,你那师兄看完这套《养生铭》都用了旬余时间。
既如此,等你看完《养生铭》后就再看这套《药膳四百味图集》吧,这是从解表、清热、活血、化痰等十八大分类数千味药材中挑拣出来的可入药膳方的药材,每味药材都配图,你要全部记牢记熟。”邵太医从书架上抱下一套书放在书桌上打开来给香茹看,一套八本,每页一味药材,中间是描绘jīng致的大图,两边配文字解说。
“师兄?就是那位御医师兄么?我哪有本事跟他比,老师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突然被捧得这么高,叫香茹心里不安,赶紧谦虚谦虚。
“你当然跟他没法比,他从小的目标就是做卸医,你只要考中医婆就人生无忧,你们俩的起点和目的都不一样,想比都比不了。”邵太医倒也实在。
“呃……老师说得是。”香茹词穷。
“虽然没人和我说过,但我一把年纪了一点人生阅历还是有的。
谢医婆明年就要走了,她管不了太久,放在我这里才能保证你连贯的教育,你考中医婆的机会才更大。
但疾医那里不收女医徒,疡医和shòu医更没女孩子去学,食医就成了唯一选择,一旦学成日后自然前途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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