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傅四小姐今年十四,还没有订亲……”
徐灿打断道:“拣要紧的说!”
“是。”小厮低了头,接着道:“听说前段时间,谢家大爷往傅家走得很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正式上门提亲。”
“谢长珩?这可是个难缠的人物。”徐灿皱了皱眉,又问:“还有别的吗?”
“还有就是,上次殿试得了皇上赏识的叶家二爷,从前在傅家附学好些年,仿佛跟傅四小姐比较熟络。”小厮想了想,犹豫道:“大概就是戏文里说的青梅竹马……”
“放屁!”徐灿抓了一把葡萄砸过去,怒目瞪道:“爷还准备娶回来做夫人呢,你少在这儿添堵,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一转念,想起那张娟美如画的小脸,还有白云庵里的提醒,又消了消气。
“是是是。”那小厮吓得退了两步,假意扇了自己两巴掌,陪笑道:“看我嘴欠,不懂装懂瞎咧咧,往后再也不敢了。”
“叶家那种破落户?想都不用想。”徐灿勾勾嘴角,继而自己揉起眉头来,“倒是谢长珩……,唔,他看中的人岂容别人染指?上次冒冒失失让人去提亲,谢家的小子不会已经知道了吧?会不会来找爷的晦气……”
小厮静悄悄的站在一旁,低眉敛目的,不敢打断小主人的自言自语。
“上次果郡王在谢家小子手里吃了大亏……”徐灿猛地坐了起来,冷笑道:“哼……,爷可不能就这么被人算计了!”
小厮陪着笑,不知道小主人在瞎想些什么。
“你去叫人备车。”徐灿起身出了葡萄架,一边走一边道:“我先回去换身衣裳,等下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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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客诗会?”谢长珩看着手中的请帖,扫了两眼,——邀请的人还不少,有好些小有名气的少年才子,甚至……,还看到了叶兰舟的名字。
如今正是荷花开得绚烂的时节,读书人搞个这样的诗会,实在十分寻常。
只是他并非那些不识愁滋味的少年,对这种在众人面前出风头的事,兴趣不大,唯一吸引他的,是上面有好些家的权贵子弟也被邀请。
多结识几个人,多一点人脉jiāoqíng也是好的,谢长珩转念做了决定。
到了正日子,谢长珩特意挑了一身浅莲青的袍子,月白色袖边,淡雅、脱俗,很是符合莲客诗会的气场。
今天的诗会办在湖中心的一条画舫上,周围青山绿水、桃红柳绿,湖面上清风徐徐chuī来,激发了不少才子们作诗的雅兴。
谢长珩是个长袖善舞的人,总能找到别人感兴趣且容易jiāo谈的话题,不一会儿,就和好些人都熟络起来。
叶兰舟静静的坐在一角,一袭不起眼的淡蓝色袍子,因为年少身量单薄,坐在桅杆边被风一chuī,越发显得孤零零的。
谢长瑜也在邀请之列,不过他主要是来凑热闹玩儿的,见兰舟没人理会,便让小厮搬了把椅子过去,坐下道:“呆子,在想什么呢?”
他并不知道兰舟和哥哥间的事qíng,因此相处一如既往。
叶兰舟笑了笑,看着对方那张笑得宛如阳光般灿烂的脸,想起许多儿时的事,心qíng也随之好了不少,回道:“没什么,就是和别人没什么话说。”
“我跟你说。”谢长瑜往哥哥那边凑了一眼,方才凑近了些,低声道:“我哥打算娶傅家的四丫头呢。”皱了皱眉,“那丫头从小就爱欺负我,将来要是做了我的大嫂,我可有得苦头吃了。”
叶兰舟的脸色白了白,心思微动,“哦,订下日子没有?”
“早呢。”谢长瑜掸了掸锦袍上的残叶,摇了摇头,“那丫头好像不愿意,我哥还要表现两年才行。”笑得有点没心没肺,“虽然那丫头讨人厌,可是看我哥受气也是蛮痛快的,哼……,叫他平日总是板着脸训我……”
两年?叶兰舟恍然明白了点什么,又略松了松紧绷的心弦,至于谢长瑜后面罗里啰嗦的那些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喂?”谢长瑜用手肘碰了碰他,笑道:“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叶兰舟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随口敷衍,“是,挺有趣的。”
“过来!过来!”不远处有人高声招呼,“开始抽第一轮的诗题了!”又有人捧了韵脚牌子上去,按着顺序放在了一张大桌子上,四周很快围满了人。
抽出来的第一题是咏桐花,韵脚是十四寒。
谢长珩有“京城第一公子”的盛誉,并非làng得虚名,吟诗作画什么的不在话下,很快便写好了一首七律。
叶兰舟的心思不知道跑去了哪儿,胡乱绉了一首。
谢长瑜虽然比不得那些才子,但是马马虎虎写一首也行,写完便去看哥哥的,自觉其中一句甚是难得,便提高声音念了出来。
众人听了都夸好,一来的确不错,而来也有彼此chuī捧之意,反正大家出来不过是图个乐子,三分好也要夸成七分了。
谢长珩自然谦虚了几句,众人继续夸赞,一时间气氛十分的好。
独独一人偏生唱起了反调,上前瞄了一眼,不屑道:“不好,不好!”
谢长瑜自幼拿哥哥当做楷模崇拜,岂能忍受别人当众嘲笑?上前质问道:“徐世子倒是说一说,哪里不好了?”
徐灿今天穿了一身朱色锦袍,头戴金冠腰玉带,反正怎么华丽怎么打扮,一副公卿侯门里的纨绔子弟模样。手里还摇着一把一尺来长的折扇,“啪”的一声合拢,十分不礼貌的点了点那首诗,反问道:“哪里好了?简直就是狗屁不通嘛。”——
这种话,纯粹就是来找茬的。
谢长珩本来就是心思通透之人,略略一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对方去傅家求亲不成,继而打听了出了自己,所以故意搞了这么一次破诗会,实则是想专门挑事,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周遭的气氛顿时很尴尬,有人出来打圆场道:“世子爷……”
“你再说一遍?!”谢长瑜早在旁边涨红了脸,一把将打圆场的人推开,气呼呼的瞪着徐灿,“说我大哥做的诗不好,那你做的呢?拿出来看看,到底是狗屁不通还是通了狗屁!”
“长瑜……”
谢长珩还来不及拉人,徐灿便一把抓住了谢长瑜的领子,仗着自己身材挺拔,把人扯到跟前,“你敢说爷做的诗是狗屁?!找打啊……”
“世子!”谢长珩上前一用力,将两人分开,然后把弟弟拉到了身后,忍了忍,对徐灿欠身道:“都是我家小兄弟不懂事,还望世子不要计较。”
“大哥……”谢长瑜在身后委屈大喊,“我有什么错?!”
“闭嘴。”谢长珩一声低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叶兰舟,“兰舟,你带长瑜到旁边歇着去。”转回头对徐灿道:“世子……,唔!”
冷不防的,徐灿一拳砸在了他的眼眶上,“骂我是狗屁,今天这一拳算是便宜了你们!怎么样?不服气要打架啊……”
“大哥!”谢长瑜本来还在忍耐,眼下见哥哥挨了打,立马bào跳如雷冲了过来,差点把兰舟给掀翻了,“你敢打我哥?我跟你拼了!”
谢长珩一手捂着眼睛,忍着痛,冷冷的看向对方,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弟弟,以他的心思和反应速度,很快看清了徐灿的用意——
不仅设了圈套给自己,还把自己兄弟也圈了进来,否则以自己的脾气,肯定闹不出今天这场乱子。
虽然不明白对方是何目的,但既然知道他是存心闹事的,就断不能让他的计谋顺利得逞,况且打回去两拳也没太大用处,只会让事态越发混乱。
旁边的人见状不对,早分成两边把双方拉开了。
“什么狗屁京城第一公子?我看也不过如此。”徐灿却继续挑衅,还故作不屑看了两眼,“哦……,你得维持第一公子的风度,是不能打人的。”咧嘴一笑,“嘿嘿,那今儿可是便宜我了。”
谢长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微笑转身,拉着弟弟到了另一边,然后找到今天办诗会主事的人,淡淡道:“劳烦把画舫靠岸。”——
镇南侯徐家固然不好惹,但是谢家也一样不能轻易得罪。
那主事见他肯息事宁人离去,赶忙点头,“公子稍等,这就去跟艄夫们jiāo待。”
“多谢。”谢长珩保持着一贯的风度,继而看向弟弟,“不许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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