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忙道:“要不找个人去宝庆祥问问?”见主母点了头,便亲自出去找了个婆子jiāo待了,回来笑道:“我已经跟人说了,要是做好忘了送,等会捎带回来就是。”
宋氏不过随口一问,也不当紧,只道:“兴许是最近做衣服的人多吧。”
谁知那婆子去了没多会儿,又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太太,了不得了!”尽量压了压惊慌之色,“外头到处都是站着兵老爷,不知道做什么的,一个个拿着刀提着枪,委实吓人得紧。”
宋氏面色一凛,想了想,“那就别出去了。”
“是。”那婆子诺诺的退了下去。
金盏问道:“要不要叫人出去打听一下?”又犹豫道:“只怕这会儿不方便……,还是等大爷回来问问,应该就清楚了。”
“嗯。”宋氏不想添乱省事,颔首道:“别乱打听,等兆臣回来再说。”
没等傅兆臣回来,傅文泰先急匆匆的找了过来,“大嫂,外面出大乱子了!”一脸慌张之色,“我才从爹那边过来,爹让咱们家的人别出门。”
宋氏心下大惊,“到底出什么事了?”
“唉……”傅文泰直摇头,只道:“不是什么好事,大嫂且安心在家便是。”
被他这么一闹,宋氏哪里还能够安心?反倒更加悬心了。
好歹等到儿子傅兆臣回来,急急叫了人进屋,“快说,快说,外头到底怎么了?你二叔吞吞吐吐的,害我悬了半日的心。”
因为快要吃午饭了,初盈也在跟前,“是啊,大家知道也好心里有个数儿。”
傅兆臣略有沉默,静了静,“皇上病了。”
“啊?”初盈睁大了眼睛,----一般来说,一国之君就算有病也会遮遮掩掩,免得国中人心不稳,既然传出来,看来是瞒都瞒不住了。
不由问了一句,“还上早朝吗?”
傅兆臣看了妹妹一眼,略显惊讶,继而摇摇头,“就是今儿早上没有早朝,后来才传出消息的。”
宋氏不解,“那……,也不至于满街闹得人心惶惶的啊。”
“哎……”傅兆臣一脸担忧之色,“有人告发太子巫蛊诅咒皇上,所以……,这起祸事怕是不能善终,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宋氏和初盈闻言都愣住了。
“那长珩……”宋氏几yù要晕过去,侧首看了看女儿,“长珩和太子殿下一向走得近,出了这种大事……,可……、可怎么办才好?”
“母亲你急糊涂了。”傅兆臣忙道:“长珩还在外头没回来呢,京城里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对啊!”宋氏狠狠的在腿上拍了一下,有点喜极而泣之色,“瞧我……,都被吓糊涂了。”念了一声佛,“亏得你爹在外头,长珩也在外头,你祖父在养病,你又是个微末的小官,你二叔是个白身。”
把身边成年的男丁都念叨了一遍,方才松了口气。
初盈默默的没做声,心里一直悬着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父亲果然是被祖父安排出京的,祖父病退也是有意为之,至于谢长珩……,他离京的时间是不是太巧了点?
心底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谢长珩居然不是太子一党的人!
那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难道是燕王?!可是燕王如今也不是牢不可破,祖父又怎么会同意谢家的亲事?到底是……,这也藏得太深了吧?
可是光是猜没用的,只有谢长珩自己心里才会清楚。
出人意料的,几天后谢长珩居然回来了。
这种时候?不说趁机在外面躲着乱子,怎么还专门跑回来凑热闹?初盈实在是不能理解,只是也不好问点什么。
“这是小侄从江州带回来的特产。”谢长珩一袭浅蓝色的江水海牙纹长袍,神色依旧从容淡然,仿佛不知道太子巫蛊的事一样,但这想想都不可能。
“人平安就好,东西有没有都不要紧。”由不得宋氏不担心,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和初盈有着一样的疑惑,“怎么不在外面多呆些日子?”
谢长珩微笑道:“事qíng办完了。”
“也罢。”宋氏叹道:“好在太子那边出事的时候,你不在京城里,现今只消小心谨慎一些,应该不会有牵连的。”
初盈看了母亲一眼,觉得这份担心真是有点多余。
此刻京城是什么局势,谢长珩不会不知道,也不会不清楚其中利害,他回来自然有他的原因,且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定然不是冒冒失失之举。
不过谢长珩一向都是很有礼貌的,更何况是面对未来的岳母,闻言点头道:“让伯母你挂心了,我会留心一些的。”说了一阵闲话,侧目看向初盈的手,“手上的伤可好了没有?我带了几盒子药膏过来。”
初盈不自然的缩了缩手,拢在了袖子里,“只是皮ròu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那药膏消弭疤痕效果很好,你空了抹一抹。”谢长珩jiāo待了一句,将身边的药膏放在了桌子上,没再多说,起身告辞道:“家里还有点事,改日再过来拜访伯母。”
宋氏忙道:“你且去忙你的。”
谢长珩犹豫了一下,看向初盈,“盈妹妹你放心,不会让你白白受伤的。”目光在那袖子口停了一瞬,方才欠身告退出去。
初盈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赶忙追到门口,皱眉道:“你可别胡来!”
清屏公主是什么人?即便太子现今惹上了事,嫡公主仍然是嫡公主,况且外头的事和一个姑娘家有何关系?为了争一口气,惹上了祸事实在不值得。
谢长珩的目光闪了闪,----以他的xing格,自然说不出“你看我像胡来的人吗?”,或是“你放心,你的话我都记在心上了。”等语。
静了一瞬,轻声道:“知道了。”
初盈觉得气氛有点怪异,这应该是十分亲密的人才有的语气,虽说谢长珩是自己的未婚夫,但是彼此完全不是这种关系。
一时怔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谢长珩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回去吧,外头风大天凉。”继而收回目光下了台阶,很快离开了院子。
初盈站了片刻,方才被宋氏叫了回去。
以前对订亲还只是一个概念,刚才那一刹那的恍惚,让自己疑惑,以后真的要嫁进谢家,跟这个人朝朝暮暮相对?分明之前是两个陌生人,但却要……,那种亲密无间的说话氛围,让自己觉得浑身不自然。
58、雾散(中)
第二天中午,傅兆臣带回来最新的消息。
就在早上,太子重瑞几次求见皇帝不成,于是打算qiáng行闯宫觐见,结果被郑贵妃带着内侍bī退,——接着皇帝龙颜大怒,下旨缉拿太子!
不过这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郑贵妃的意思?——
外面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傅兆臣摇了摇头,“实在是乱得很,除了一些有心参与进去的人,像我这样的微末小官,大都找了借口告了假。”看向母亲宋氏,“明儿我也不去了。”
宋氏忙道:“不去好,不去最好。”
一时间,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很快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太子在东宫里杖杀前去宣旨的属官,并且带着身边人逃离了京城,暂时下落不明!
太子是暂时没抓到,不过因此受到牵连的官员却是不少。
谢长珩因为和太子有过来往,也被扯出来告了一本,不过巫蛊案件事发时,他人在外省实在扯不上,别的也没找出任何证据,最后总算不了了之。
宋氏得了消息,连着吃了半个月的斋,又让人去庙里点了平安灯,撒了大把的香油钱,心里方才觉得踏实了一点。
外面的局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傅家关起门却是一片宁静。
今年的雪下得特别早,才得十月,就零星的飘了几场雪花,放眼望去一片萧肃,空气里的气氛很压抑,有一种爆发前的贲张感。
傅家三姐妹都是待嫁之身,均在屋子里绣着各自的嫁妆。
初盈的手是被琉璃碎片扎伤,养了一个多月,再加上谢长珩送来药膏甚是有效,现今几乎连疤痕都没有了。
只在掌心处看得出一点痕迹,掌纹有轻微不平整的痕迹。
初盈绣绣停停、停停绣绣,不免想起谢长珩、谢家,想起眼下这纷乱的时局,忍不住停住叹息,——经历乱世,方才知道平日安宁多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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