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你怎么了?”就在敏君恍恍惚惚想着事qíng的时候,那边的孟氏用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子,眼圈儿微微发红。她原是不想再眼睁睁看着那徐允谦所做的船只渐行渐远,方回过头去避开的,没想着一回头,却是看到自个女儿敏君神qíng恍惚,茫茫然若有所失的样子,当下心头一紧,忙就是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问道。
回过神来,敏君立时将心里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恍惚抛开,伸出手扶住孟氏,眉眼间虽然还有几许郁郁不纾,但脸颊唇角下意识勾出一道柔婉的弧度,回道:“悲欢离合,人qíng固然。娘,您不必担心,女儿不过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罢了。倒是您,虽说大夫说着这两日好些了,可又是忙着收缀,又是管家理事的,只怕也够呛,这里风疾露冷,雾气也重,女儿还是扶着您先回去歇息吧。”
“哪里就到了那地步,不过偶尔动一点心思罢了,若这个都受不住,那可真真是老了。”孟氏虽然心里头还有一些疑惑,但看着自家女儿如此说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当下笑吟吟着点了点头,只随口辩驳一句,看着敏君皱了皱眉,便伸手抚平她的刷过没,遂了她的心思道:“没事儿不要皱眉,平白折了福气。眼下你爹爹的船也是离着远了。我连瞅都瞅不见了,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自是要起身回去的。”
“姐姐原是关心则乱,若是旁的人,再也不会料不到这一点。”繁君站在一侧,听着孟氏与敏君一番说谈,也是转过头来,一面扶起孟氏,一面抿着唇微微一笑,说得十分婉转承qíng。
孟氏闻言笑了笑,打量了她一眼,方搀着两人先去谢了过来践行的十来个亲朋,这里头有一些是亲自过来,有些是发了小辈或是心腹婆子等过来,各有不同。但瞧着孟氏过来,他们却都是起身相迎。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徐兄素日为人谨慎周全,又是极好相处的。我们过来,原也是应当的。若非近来衙门里头着实事儿多,只怕这会子过来的人又要多好些。”那苏尹见着孟氏带着一双女儿亲自过来行礼。忙就是避到一侧,又是略略还了半礼,方细细说来。
对此,孟氏笑了笑,只说是原该如此,并没有应承下来。一边的几个亲戚因着前儿的事qíng流言甚多,也是多说了几句话,这一会孟氏笑着转过头来,她们便有些局促,不过应答应答两声,就拿着孟氏身子笨重做筏子,纷纷劝她身子要紧,须得好生珍重,并不必过来应酬等说了一通,只劝着周围的人也是纷纷点头应了。
“原是我们不曾多想,匆忙之中寻出这样的事儿来,倒是让诸位费心劳力了。”孟氏见了,也没有再坚持,只是再将场面上的人称赞几句,方顺着话头告退:“若是照着道理,少不得请诸家亲戚知jiāo过去吃一杯酒的,只是妾身这会子也是不中用,竟连这个都厚颜赖了去,还请诸位见谅,日后若是得了空闲,说不得添上一份重礼,偿还此日之事。”
诸人听得这个,也是没心思留下,或多或少说了两句。便是纷纷散去,孟氏见了,也是一一拿话相送,只见着没了人影,方与敏君繁君两个道:“素来人qíng事理都是在这些一点一滴中积聚而成的。你们先前只顾着离去,连一句话也不曾留下,他们若是日后想起这个,心胸宽大的也就罢了,若是心思多疑一点,这一点事未尝不会是个引子。”
“娘,这是女儿晓得了。”敏君略有些好笑,这些日子过来,孟氏仿佛是开了窍一般忽然不论什么事儿都要对着她们细细说一通道理。仿佛这会子,就是要让她们两个渐渐管家理事,晓得这面上光鲜与暗地里的事儿差别有多大。对此,敏君是细细记在心中,却又是不乏几分调笑嬉笑之心。而繁君,却仿佛是真个将孟氏所说的话当做是一种极为重要的事,一一记在心底,刻在脑中,此时说来的话,自然也是与敏君不同,一般的意思。少了好些欢欣喜乐之意,倒是添了七分的严肃:“是,母亲的话,繁君自当谨记在心。”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车轿安置的地方。孟氏搭着敏君的手,慢慢行来,上了车轿之后,她方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脸,看着正是唇角含笑的繁君坐定,便令车夫慢慢行来。
车轮咕噜噜地向前滚动着。没等多少时候,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忽然从一侧传了过来,孟氏心里一动,便令敏君略略打起车窗,远远地眺望了一眼,只见这一群衣衫褴褛,却又满脸欢笑的乞儿正是在那里玩耍嬉戏。
他们穿着甚少,但今日的日色好,竟还有几分热力,他们脸颊红彤彤的,但手脚敏捷,满脸笑意,竟是比寻常的人更是满足一般。孟氏心里感叹,只令车夫停下车给那些孩子一些施舍。
敏君与繁君见着,也没太多的意外,当下还凑了两句话,令车夫多多给一些,顺手便将车里的几件厚厚的被子也送了出去,jiāo与丫鬟递出去与车夫。
孟氏瞧着点了点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略有恍惚地出了一会子神,再瞧了那几个弃儿几眼,正是要收回视线,倏然间她瞧见那边有一个乞儿在与玩伴欢欢喜喜拿过钱和被子,不小心撞在一起时后背的衣衫裂开一道fèng隙,而那里正是有三个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这是……
看到那…成品状的朱砂痣,孟氏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半晌后方回过神来,当即猛然站起身竟就要从车窗之中探出身来拉着那孩子。
第六章朱砂下
“娘,您怎么了?”看到孟氏神色怔忪之时。敏君、繁君两个便有些疑惑了,正待出口询问,就见着她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之极,还猛然站起身来不管不顾伸出手去,方一前一后赶着拦下,一面询问,一面令车夫赶紧叫住那几个乞儿。
孟氏近日连夜收缀整肃,又起早至江边送别徐允谦,疲惫困乏且不必说,心中那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离思愁绪也是缠绵不断。正是伤感之时,偏又碰到旧年的隐痛,一时竟是心神失守,惶惶然仿佛又回到当初那个小姑娘时的自个,脸色苍白,慌乱而绝望。因此,敏君繁君两个瞅着不对劲,忙伸手相拦,孟氏依旧是无知无觉般,连车窗车门的分别也浑然忘了,挣扎着要往车窗处撞去。
见着如此,敏君咬了咬牙。也顾不得什么别的,忙就是伸出手掐住孟氏鼻下人中xué,死死掐了一道青紫的印痕,一面又急急相唤。那孟氏方才渐渐回过身来,呛呛连着退了几步,跌坐在那里,睁着无神的眼,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得了。
敏君与繁君忽然间遇到这般的孟氏,一时也是有些措手不及,眼瞅着qíng势平复下来,她们两个却越发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面面相觑,两双眼睛都是露出惊疑不定来。好是半天,那身为孟氏亲生女儿的敏君,咳嗽了两声,轻之又轻地慢慢靠近孟氏,贴着她坐下,一面伸手轻轻揉捏着孟氏紧绷的肩膀肌ròu,一面柔声细语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孟氏此时也是回过神来,当即幽幽叹息了一声,便垂下眼帘,轻声道:“让管事将那个肩上带着…呈品字状朱砂痣的乞儿接回去,给个差事,好生调养调养。”
这话一说,敏君与繁君虽说还不清楚这里头的缘故,但也算晓得孟氏做出这样突兀举动的直接原因。当下也不敢怠慢,隔着帘子令一个婆子好生将那几个乞儿收缀一番,将他们一起儿带入府内。
至于理由,那些个婆子也是办老了事的,哪里连糊弄几个乞儿也不会,当下连说带比划,不过小半盏茶的时候,这便都妥当了。
孟氏神思恍惚,颇有几分怔忪,半日也是说不得一句话来。敏君与繁君两个见了,相互对视一眼后,敏君自去好生配着孟氏说谈,一面儿轻轻地揉捏按摩。而繁君,询问了几句话,见着没什么不妥的,便令让出一辆车,将这几个乞儿收拾妥当,一并带入府里头去。
如此一番事qíng闹腾出来,孟氏固然是神思恍惚,怔忪难言,就是敏君繁君一时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口中随意说些心不在焉的家常事儿,jīng神却全都在孟氏身上了。
孟氏出了一回神,到底也是生儿育女的人,又几度流年,物是人非,心中的刻痕再是深切,大抵也渐渐有些模糊了。因此,一番惊心动魄,魂不守舍之后,她便渐渐有些回过神来。
“奶奶,姑娘,已经到门口了。”就在这时候,外头一个丫鬟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柔软的声音,绵绵密密的,好似清亮的光一掠而过。孟氏眨了眨眼,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已经到家了?”
“是啊,娘,收缀一番,咱们也该换一辆车了。”敏君听得那小丫鬟忽然出声,原皱着眉心生不悦,生怕这个时候又是激了孟氏,谁想着孟氏这会子反倒是渐渐缓过来,神qíng清明不说,便连着说话也是条理分明得很,当即忙开口回了话,脸上笑容盈盈,只一双眼睛还不住地在孟氏脸上细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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