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这两句话虽说有些糙,但理儿却是一点儿都不糙的。繁君自然也晓得,敏君这一番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样的非常手段,既是被称作非常手段,自然是不能当做常事儿。可若是做惯了这等有直接gān脆的手法,有一便有二,总有被抓着的一日。
想到这里,繁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握住那个笑眯眯的佛像,眼神幽微,许久后,方才轻声道:“是我想差了。到底,我也不能真个让她们去死,免得招惹官府查探。若是只让她们病了,又有什么用处?到底,那还是高高在上的尊长,纵然打死我们,外人见了听了也就是摇了摇头,感叹两句罢了。”
“四妹妹……”看着繁君失神地喃喃自语,敏君有些微犹疑,但半晌后,她还是将后世的一句话剽窃过来用了一用:“我曾听闻一句话,深以为然,每当有什么过不去的人,或者事儿,便拿着这念给自己细细听——世人欺我、骂我、笑我、侮我、rǔ我,我该如何处之?只要忍他、让他、由他、耐他、敬他、避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世人欺我、骂我、笑我、侮我、rǔ我,我该如何处之?只要忍他、让他、由他、耐他、敬他、避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你且看他?”繁君照着敏君所说的那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过来,虽然神qíng依旧复杂莫名,但眼底却仿佛有一点淡淡的光亮。她反反复复念着这一句话,许久后,她便没有再重复别的,只将那一句话中,最后‘你且看他’四个字更是嚼了又嚼。
敏君自然也是明白她听到这句话时的那些复杂心思。当初,她的姐妹父母出了车祸重伤住院,急需大笔现金救命,没想着多年男友知道后竟是来了个金蝉脱壳。当初那个小姐妹就是将房子廉价卖掉后jiāo了手术费,一面泪流满面在外头等着父母的生死讯息,一面不断地念着这一句话。她赶着将自己多年的存款取出来,然后请假跑到那个医院里,看到她这样,也是陪着掉了不少眼泪。
只是,这样一句话,却是那个小姐妹的负心男友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这是不是,也是另外一种讽刺?她也不清楚,但从此之后,却将这一句话深深记在心底,遇到什么有的没的委屈与不平,总会翻上来念几句,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而此时的繁君,无疑也是需要这样的安静。那么,让她多想一想,总归也是好的。毕竟,米养百样人,遇到什么样的人,谁也不清楚不明白。古代的女人又不比上现代女子的自由,竟还是逆来顺受,仔细经营的更容易存活下来。
别的不说,就是孟氏,若她不是用了百样的水磨工夫,细细地用各种法子,将徐允谦的心一点一滴地拉过来,又总让着碧痕,纵容她的放肆张扬。眼下这三房到底是怎么一个qíng况,还真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三姐姐,我晓得你的意思。”就在敏君略略有些出神的时候,繁君已经将那小小的佛像收缀妥当,她站起身走到敏君的身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指,便低垂下长长的浓黑睫毛,轻声道:“这事,我会与母亲一一说清楚的。你,不必担心,好好保养身体。”
“嗯。”敏君点了点头,正是应许下来,在外头候着的锦鹭忽然加重了脚步声走到帘子外头,隔着帘子与敏君回道:“姑娘,外头锦乡侯苏家派了个婆子过来道平安。”
“姐姐既是有客,我也不耽搁了。这事,姐姐且放心,你也是晓得我素日的脾xing的,该是怎么做的,我自然会怎么做的”繁君听到这一声询问,倒是在敏君开口前就是回了话,说起来竟是极沉静安稳,没有什么气躁。
见着如此,敏君也是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既是如此,你便回去好生想一想,你放心,我虽说与你隔母的,但眼下你也是养在母亲名下,有什么委屈烦难,我这做姐姐的,能解的自然替你解。”
说是如此说来,但敏君心里头却知道,她这里头有三分是真的,另有七分也是怕了繁君的举动会给孟氏带来什么坏处,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
第十章后续
之后的事,敏君却是无能为力了。
倒不是她自认为对繁君有多么的了解之类的,而是她真真实实病了一场,连苏瑾送过来的信笺也只是收下放好,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一病,便是十来日。
待得她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将近午时,一侧的锦鹭坐在那里做着针线活儿,手边放在一把拂尘,仿佛刚刚略略清扫了屋子,正坐在这里边休息边做点小针线活儿。
“咳咳,锦、锦鹭……”敏君咳嗽了两声,略有些低哑地唤了一声,但声音之gān涩,却是让她自己也是吃了一惊,当下就没再说下去。
而就在这时候,锦鹭已是扭过头看来,见着敏君醒过来,她的脸上由不得露出欢喜的神色,一面忙扶起敏君,让她靠在枕头上,一面转身快步去倒了一盏茶来,试了试温度后便将其送到她的唇边慢慢地喂:“姑娘且缓缓,仔细伤了嗓子,喝几口茶润润嗓子后,再慢慢地说。”
咕噜咕噜,敏君小口却极为迅速地印下一大半杯茶水,方舒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é,一面微微眯着眼睛,轻声道:“锦鹭,我睡了几日?”虽说有些不清楚时日,但昏昏沉沉间被喂了不少次,想来这也有些时候了。
古代的医疗真是粗粝,连着一次低烧也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敏君在心底暗暗感叹了一声,却下意识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耗费的jīng力以及凌乱的饮食给忽略了过去。
“姑娘昏昏沉沉十来日。若不是每日还能进食吃药,应答几句,恐怕奶奶就要日日呆在这里了呢。”锦鹭回了一句胡,看着敏君微微皱了皱眉,便猜出她想要说的话,忙就是一一将近来的qíng况说了一番:“姑娘可是念着这十来日出了什么大大小小的事儿?放心吧,虽说老太太、太太病了好些日子,但照着大夫的说法,慢慢调养便可,竟没太大的妨碍。只是日后,身子骨却是比不得先前一般硬朗,只怕要常暖着点。奶奶去了几日,便被二老太太劝回来,眼下几个大夫都说是调养的不错。”
听得这么一番话,敏君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当即又是吃了一口茶,方想起繁君来,当即问道:“四姑娘近来又是如何?”
“四姑娘?”锦鹭微微愣了愣,才是回道:“四姑娘向日都还好,因着奶奶不能亲自过去伺候,姑娘也是病着,便自请去了老太太的屋子里,帮着几位奶奶忙前忙后,也算代为尽孝了。据说,老太太、太太对着她都颇有些挑剔,可四姑娘却是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做事儿。府里头的人,说起四姑娘,眼下都是赞不绝口呢。”
她这么说着,眼底却有些微不以为然的qíng绪一闪而过。这么些日子过来,她如何还不明白,王氏朱氏两人受伤的事上繁君必定动了手脚?虽然不大清楚在这上面,繁君究竟做了多少,可但凡有了这么一点心思,不论从哪里说,对于锦鹭一般的人来说,那都是颇为可惧可怕又可恨的。
也是因此,说起繁君时,锦鹭她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的抗拒神色,连着语气也略有一些疏离。只是这些都说得十分淡然,因此,敏君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到底锦鹭所言所行比不得青鸾一般的外放,她也不以为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也好,磋磨磋磨过去,将四妹妹的xing子磨平一点,多一点圆缓的余地,日后的生活没那么多看不入眼的事儿,自然也过得顺畅一些。”
听得这话,锦鹭倒是有一点愣怔。说到起来,她却是忘了四姑娘素日的xing子,并非是横生枝节的,没个什么缘故,怎么会忽然对老太太、太太这般——难道说,碧痕姨娘的死,与老太太、太太有什么瓜葛不成?
想到此处,她脚步一乱,竟差一点儿就是扭到脚了。敏君侧过头看了看她变化莫测的脸色,顿了顿,还是闭上眼轻声道:“锦鹭,你不是青鸾那么个xing子的热,该是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是。”听到这一句话,锦鹭手指微微一僵,便垂下眼帘轻声应了一句,回道:“照着惯例儿,这会子奶奶也该是过来看看姑娘的身子。您稍稍闭着眼养养神,奴婢先去厨下端汤药过来。这吃了汤药过一会儿方能进膳,若是姑娘要陪着奶奶一并儿吃,却得早些吃了那汤药,方能够呢。”
敏君闻言微微点头,许了锦鹭小小的自作主张,闭着眼养了一回神,再吃了一碗汤药,略略缓过一阵气来,就是听到丫鬟在外头通禀:“奶奶来了。”
“娘,您来了。”睁眼与正式踏入里屋的孟氏微微一笑,敏君支起身子,理了理头发略略拉了拉衣衫,眼里已然是一片柔和:“这些日子出了那么些大大小小的事儿,女儿不中用,竟就这么昏昏沉沉的,一丝儿忙也不曾帮上。倒是累得您qiáng撑着熬过来,真真是不孝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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