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不必担心那些个人。”孟氏笑着对繁君招了招手,依旧是温和着细声细语,但心底对繁君却比往日多了一分满意:“这越是闹腾的,越是没什么能耐。会叫的狗儿不咬人,这句话虽是糙了些,理儿却是不糙。日后自个处事的时候,也是多想着点这个,看清楚这虚张声势与肚里有货的不同来。”
说着话,孟氏便携着两人到了自个院落里,走入屋子中各自坐下说话。
敏君坐在那里吃着茶,眼瞅着孟氏安生吃了药,jīng神面容都是不错,方放下心,笑着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放下,与孟氏道:“娘,您这里既是没事儿了,女儿却也该回去了。那苏瑾方才过来,我与他还不曾说两句话,就是将人搁在那里,眼下都过了许久,若是还不过去,只怕他就该恼了。”
“到时我忘了这事。”孟氏听得这话,忙就是打发了敏君回去,一面嘱咐道:“赶紧回去陪个不是。还有你冯姨的东西,可是都准备妥当了?若是没备好,还是打发了锦鹭过去周全,我瞅着你屋子里,竟还只有她可靠谨慎。其余的,多是小猫三两只,并不中用。”
“这个自然不会忘了,女儿早就备好。娘不必担心。”敏君笑着回了两三句话,方站起身退了下去。孟氏见了,心里想了一会,便打发了丫鬟婆子下去,只侧过脸看着繁君,预备好生与她闲叨一会。
且不提这孟氏如何说话,繁君又是如何应承,只敏君赶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是看到外后候着的珠儿颇有几分焦躁不安,正皱着眉头站在一侧,瞧着面色不大好。
“不必多说,赶紧通禀一声。”敏君见着这珠儿看到自己后那猛然亮起的眼睛,嘴角微微抿了抿,便轻声道:“有什么事,过会再一一回了。”
“是,姑娘。”那珠儿赶紧应了一声,蹲下身行了个礼,这才慢慢站起身,屏气扬声道:“姑娘来了。”
见着她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敏君微微一笑,没有十分在意,就在锦鹭打起帘帐之时,转身跨入屋子里。
“若你还不过来,只怕我这会子就该打发人过去询问了。”苏瑾见着敏君回来了,便放下手中的书册,一面站起身笑意盈盈地上去,轻轻将敏君略微散乱的发丝收拢了一下,方笑着往后退了两步,轻声道。
“我这是在自家内宅内院之中,哪里需要你cao心这些个事儿。”笑着回了一句话,敏君就是低头捧起茶盏,笑着道:“往日里,我多是只带着一个两个侍女婆子,这么些日子过来都是好端端的。难道临了临了,还能招惹出好一通事儿出来不成?你这会子方从战场上过来,倒是越发得谨慎小心了。”
自然,敏君也是晓得,苏瑾不是心里不耐烦而打发人过去询问,多半还是听到了些什么,方有些关心则乱,生怕自己受了委屈。因此,这么说了几句,她便也没有再瞒着苏瑾,粗略地将事qíng说了一下:“原是母亲的娘家忽而上门来。我们前脚进门,就有个婆子后脚赶着过来,说话行事又是极放肆的。我见着着实不堪,也是恼了,便故意说是母亲抱恙,又从不听着有什么外祖家的人,将她押到衙门里去了。这打了狗儿主人也只得出马,今日就是领着人过来。我过去闹了一场,倒是暂时了事,其余的也只能日后瞧着办了。”
第十八章澄心下
苏瑾听着敏君如此絮絮叨叨说着家务琐事,非但没有因为这种琐碎而皱眉,反而十分投入,倒是一面听着,一面提个主意或者说两句劝慰的话。当下倒真是应了一唱一和这个词儿,极是入巷。
还是敏君说了好半天的话,只觉得口中gān燥停了下来,方察觉到自己说得时间太长,忙就将话题止住,笑着道:“说了半日,竟都是些琐碎小事,倒是忘了问你在燕京近来如何?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虽说我没什么能耐,好歹也能充个清客的。”
先前受伤一事过后,就是燕王朱棣也是吃了一惊,也是怕他年轻冲动,竟是轻易送了小命,便令他好生休养几日。又有其兄苏瑜赶来嘱咐,也不曾有什么大事小事出来,由此,苏瑾竟是闲了好些日子。
此时敏君问起来,他也就将前些日子的事细细说了一通,再将近来的大小琐事也是讲了讲。无非都是些细故,苏瑾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有一件,却是让他皱眉:“旁的倒也罢了,只是应酬上面,颇是有些不凑手。往日里与同僚上司说谈,总是一言不合,我说的是西,他们说的是东,谈不得一块儿去。偏生,也是为了我的身世背景,他们多有些顾忌,凡事与我有些不合,只要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将话头一转,全了我的意思。只是,越是如此,越是让我有些不甘心——难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蛮横无礼的纨绔子弟不成?须得如此步步退让!”
“你都是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敏君看着苏瑾脸色有些不好看,便摇了摇头,抿着唇微微一笑,轻声道:“若是有什么大事,他们还不是有心思的?他们也就是考量过你的家世,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不愿与你生出什么嫌隙罢了。这本就没什么,就比方我并不喜欢那鸭信鸭血,若是遇到一个极爱这些的,不论是瞧着礼数往来还是别的什么,多半也是粗粗掠过,并不深谈罢了。”
说到这里,她略微顿了顿,看着苏瑾依旧皱着眉,便晓得他也是知道这里头的缘故,只是碍着打不开局面,就再深思一会,道:“但若是日后相处久了,又是不同。想来你也不是不清楚这里头的缘故,只是这些日子闲着,先前在战场上的经历也不多,方总和他们说不上话。若是如此,你不如多听听,少说话,过不了多少日子,他们自然也清楚你的xing子。而他们又是战场上过来的,你多听听那些大战小战的事儿,竟也是好的。”
“倒也只能如此了。”苏瑾听得敏君如此说来,自己静静想了一阵子,便也点了点头,唇角微微一勾,倒是露出了笑容来。两人再是说了一通话,絮絮叨叨地扯了半晌,便渐渐止住这些闲碎话,略略凑的近了些,敏君便细细说了苏家近来的事儿。
在敏君过来之前,锦乡侯苏家依旧是往日的模样,冯氏的身子骨越发得好了起来,竟不见先前那气息奄奄的景象,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苏曜倒是略有些烦躁,整个人yīn郁了不说,还瘦削了好些,倒是与冯氏倒换了一般。
“虽说有些话,我也不好说。但我见着那苏大人的神qíng举止,与先前颇有些迥异,只怕他又是一时压不住闹将出来,到时候却有些措手不及了。”敏君对于这个,倒是滋滋念念了一阵的,此时说来,也是十分直白:“说难听些,先前他都是能一箭she来威胁与我,这会子若是自觉被bī得紧了,未必不会狗急跳墙。”
苏瑾听了这话,也是默默点头,低声道:“这我晓得的。”
听得他低声应了一句,就再无别话,敏君倒也没有多说,毕竟以苏瑾对冯氏的孝心,这些事他自然会处置得比自己想得妥当。因此,她点了点头,便道:“那就好。此外,你外祖父家也是有些东西送来,我一并都收入冯姨令我送来的一个绛金嵌螺贝的莲纹大箱里头。你仔细瞧一瞧,听着送来的婆子的话,仿佛里头还有什么着紧的东西。”
“嗯。”苏瑾一一应了,见着敏君起身又要往回坐远一点,也不及多想,就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就这样坐着,不好吗?”
敏君猛然一愣,往后退了一步,脸颊顿时通红起来,便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拉到苏瑾的身边紧靠着他坐了下来。
“你……”她张了张嘴,有些呆呆地忽闪着双眼,半日也就吐出一个字,就接不下话头来。苏瑾见了她从羞涩慢慢变得羞恼的眼神,忙就是安抚xing的一笑,低声道:“近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
“朝中大事?这我如何晓得……”敏君随口说了一句,脑中就闪过靖难之役四个血色斑斑的大字,她脸色一变,猛然从那些自以为古里古怪的qíng绪里挣脱出来,忙就是凑上来道:“你听到了什么传言不成?”
见着敏君立时反应过来,苏瑾也是有些吃惊,他打量了敏君一会,心里暗暗有些惊叹——自己当初隐隐听到些风声都不放在心上,若非兄长苏瑜的话,只怕连一丝儿也是不信的。可敏君这小小的姑娘,倒是心思敏锐,只听得自己这么一说,就是想到了某些事qíng。
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天真,全然不知世事艰难。
苏瑾心里头这么想着,看向敏君的神色,也便多了几分郑重:“难怪昔日母亲曾说,你虽是稚嫩,却有一颗澄心,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澄净之心。许是小事上,还有几分糊涂粗略,但这大事上,却是随机应变,灵通得很。今日,倒是真真要与你细细分说一二,眼下,新皇登基,自然不同以往,燕王这里多有些不稳。不止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是哥哥,也是为了这个发愁。一应事体,我们都是想了又想,虽说燕王殿下文武全才,武功烜赫,但到底也熬不过九五之尊的磋磨。毕竟,天下承平,自古而今,竟没有一个藩王能走到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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