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晓得那个人得了什么话,只是,宁哥儿可没得什么好话。”孟氏说到这里,也颇为齿冷,当即冷笑了一声:“虽说我素来看着宁哥儿不入眼,但这些日子过来,他着实改过不少,我倒是不信,他真会做那等纨绔的事儿。若事儿是是如书院所说,我自然要让他负荆请罪,上书院,在大庭广众之下赔礼道歉。后头自个请西席来教导。若是如宁哥儿的话,哼,那就不要怪我这个徐家的主母不给书院脸面,任是怎么样,也得讨一个说法来!”
“娘……”敏君听得这些,一时倒是有些愣怔住了。好是半日过去,方讶然道:“您且按捺住心头气,好不好,先打听清楚了再说,不过真个有人说了话,少不得也给个见证,免得到时候又是反水。”
孟氏微微点了点头,对此却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她这么些年经历过来,自然也是明摆着这里头的道理,敏君的意思虽然正确,但这行事着实有些直白,也算不得好的。只是敏君却还小,有些事还不能说个清楚,免得她真个斤斤计较这些yīn私上头,平白坏了xingqíng。
由此,她立时寻了个话题:“且不必说这些,瞧着你过来的样子,仿佛是拿着什么来着的?可是心里闷了,过来寻些话儿说谈说谈?”
说起这个,敏君马上就是想起先前自己听的那些事,便将孟氏的不在意搁在一边,只细细将自己所听所闻说了一通,而后更是带着些许忧心,道:“娘,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那chūn糙竟是有这等能耐,连着您也是瞒过去了?”
“原是为了这个。”孟氏听到敏君这么一番说法,却是连一丝神色变化也没有,仿佛听着的不过是闲谈罢了,连着眉毛也没动一下:“你可晓得,今日自个做错了什么?”
“娘,我也晓得今日自个是造次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任是什么时候,身边总得有丫鬟婆子。但有时候心里闷了,也是想着躲着人走走的。”敏君笑着回了话,看着孟氏微微皱起的眉头,少不得柔声道:“日后我必定不再如此了。娘且放心。”
“知道就好。”孟氏殷切嘱咐了好些话,方微微收敛神色,想了想,方是带着一点犹豫道:“原想着有些事儿你并不当晓得。小小年纪,知道这些yīn私事多了,未免移了xingqíng。可现在看来,倒是让你暗地里担心,过得也不安稳。也罢,早些知道也有早知道的好处,只要平素记得算计太多过犹不及的道理……”
“原是女儿让娘担心了。”敏君听得这话,倒是抿着嘴微微一笑,眼底有些微柔和的光芒:“娘晓得这事,女儿也就放心了。该是怎么样的,娘心底自然清楚,倒不必和女儿十分细说。这什么样的人该做什么样的事,这个理儿女儿还是晓得的。”
“傻丫头!原是娘有些犹豫罢了,你自小到大,不该听不该晓得的,也早就晓得了。哪里还用娘在这里想着那些不打紧的事儿。”孟氏听得敏君这么一番话,心底却是有些发酸——寻常的女孩儿,哪个会如敏君一般的沉静稳重,若非经历的事儿太多,她或许还会笑会闹,缠着打听着,非得满足了心底的好奇不可。
如此一想,孟氏越发缓和了神qíng,只揉了揉敏君的头发,便高声令人将那素馨唤来:“让那素馨过来,我有事吩咐。”
“是,奶奶。”外头有个婆子应了一声,没多久,梳着双鬟,头戴绒花的素馨便回了话,打起帘子低头走了进来。这素馨敏君也是好些日子不曾见着了。此时略一打量,她依旧是温润秀气、脉脉含qíng的好模样,薄薄的菱唇微抿,笑容也是温温和和,恰到好处:“奶奶唤奴婢过来,有什么事吩咐?”
“那小桃与你怎么说的?”孟氏却是神色淡然,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个活色生香的俏佳人,而是寻常的婆子一般,别说什么提防与妒忌,倒还有几分心腹的味道。
这素馨听得这话,眸光一闪,只在敏君身上若有意若无意地瞟了一眼,就是恭谨地回道:“小桃一回来,便是说了chūn糙姨娘留意奶奶的行踪,意yù收买她。她想着妆扮着实匮乏,有心在那上面赚一笔大的,再将这事儿与奶奶回了。”
“哦?”孟氏听得一笑,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素馨,柔声细语道:“倒是为难她还想着我呢。我还道她这般作态,说不得就是赶着与人凑趣呢。”说着这话,她嘴里却将那人这个字眼咬得极重,透着些森然的味道。
第三十八章沁馨上
素馨的目光微微闪了闪,却不敢多说,只垂着眼轻声回话:“奴婢听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虽说是想着装乖卖俏的,但还存着点敬畏。早些日子,她便直言过,奶奶才是这内宅里头能说上话的,三爷看重的,若是奶奶看着不入眼,日后也落不得好去。”说着这话,她眉梢一丝儿也不曾动弹,倒是十足十的诚恳。
敏君听得这话,心里却是透底儿的清楚。那小桃虽然有那样的话,可心底必定不是十二分的愿意,只是碧痕等姨娘的下场让她瞧着心里发颤,方说出这样的话。若是到了某些她认为有可乘之机的时候,说不得会怎么说怎么办。毕竟,孟氏这些时日的行事,人人都是瞧得清楚了——她并非那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嫉妒之人,也非贤惠到以夫为天,任人摆布的温顺女人。只要是能维持自己在徐家三房的地位,不迈过某些底线,一个两个姨娘她是浑然不在意的。
毕竟,孟氏虽说在三房彻彻底底站住了,可到底是身份略低,又是不想旁人风言风语说些嫉妒吃醋之类的闲话,只等将那些姨娘当做耳边风,权当是养几只猫儿狗儿罢了——只要这些猫狗不要抓伤了人,旁的也就不用理会了。
对于这种心思,只要是在三房呆的久了,人人都能发现的。毕竟,孟氏旁的藏的深了,可这样的意思可是从来不避讳人的。横竖这也是大部分当家奶奶的心思,暗地里撒布一番,也没什么稀奇可说的。也是由此,府里头的一些小丫鬟却是蠢蠢yù动起来,连带着那chūn糙碧桃两个做姨娘的,也是有些战战兢兢,日子不大好过。
这些前因后果,敏君晓得七七八八,素馨却是一清二楚的。也是因此,在看到孟氏对于自己的一番话不过冷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她就赶着将旁的事细细说了个分明:“另外外头两个清扫庭院的粗使丫鬟,一个厨下的管事,一个浆洗上头的嬷嬷,一个看门的嬷嬷,外带三个出门做事的小厮,并一个小管事都是回了话。那chūn糙姨娘对奶奶近来在屋子外头的言行举动,府里内外的事儿,也是晓得的七七八八了。”
“嗯。将这些人看准了。至于该是怎么做,你是个聪明的,自然晓得的。想来也不用我多说了。”孟氏听得这些,如同听到一阵清风扫过,连着眉头也没有动弹一下,只是自然而然地捧着茶,用茶盖轻轻撇去上面的浮沫,温声慢慢着道:“还有,这些事,你以后也与敏君说一声,让她也知道知道。倒也不必拘着每日什么时辰,三两天过去说一声,也就是了。她眼下也渐渐大了,连着亲事也都定下来了,有些东西也该是让她知道点了。”
素馨听了这话,目光微微闪动,却是连半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敏君看着她与之前略有不同的举动,皱了皱眉,觉得这素馨行止着实鬼魅,并不值得信任。再怎么样,她也是朱氏遣来的人,这一层是抹不去的,自己瞧着如此,她自己也不会忘记——也是因为这样,若说她全心全意,忠心可靠,只怕自己也是过不去的。
毕竟,如果自己是她,少不得也得琢磨琢磨,这一点沙砾当真是能忽略的,自己的忠心是不是一个踏板,等到了没用的时候会弃之如敝屐?在古代,出身何处就相当于绝大部分的立场、行止。毕竟,这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虽然说着比较粗俗,但里面的道理却是明白得很。
敏君在现代的时候,还对这些并不十分在乎。但等到了古代,看到了这么些是是非非,心底却是对某些事越发得警惕。而素馨这么个温润秀美的女子,心机也好,行事也好,又是朱氏所赐下来的,少不得要与一点脸面的,若是真个攀上徐允谦,孟氏这里不但扫了脸面,失了在三房内宅里的权威度,就是某些地方,也有些不大妥当的。
也是这样,敏君待得那素馨回了话,恭谨退下来后,少不得转过头与孟氏抱怨道:“娘,您怎么让她做这样的事儿?我瞧着她便觉得不自在,总恨不得将她打发得远远,省得又闹腾出什么东西来。”
“傻丫头,这走了一个,自然还有另外的人填进来。平白费力不说,倒显得自个没能耐心气高。”孟氏听了这话,便放下手中的茶盏,伸出手将坐在一侧的敏君搂在怀里,满脸满身的摩挲,一面却又叹气道:“哪怕你冯娴她瞧着你好,有心看重,这等成了婆婆媳妇儿,那也指不定会怎么想的。若是她打发了丫鬟到你手底下,难不成你就因着心里不自在,总刻意打发得远远的?这一个罢了,两个也算了,三个五个都是如此,只怕冯娴这般的也要恼的,何况你祖母这样的,更是少不得与我难堪!倒不如将这过来的丫鬟好生甄选一番,留下合适的笼络,不合适的也放在眼皮子低下,瞧着她们蹦跶,若是蹦跶的少,家中也不差那一口两口饭,若是蹦跶的多了,自然有她的下场。这般层次分明,就是旁人瞧见了,也说不得什么话。记住,这做女人难做,就在这些上头——一概的事儿都得抹平了,万不能与人拿到把柄,哪怕那把柄不过些许微末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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