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收缀一二,等一会,你那几个堂姐妹便是要过来了。”孟氏嘱咐完了外头的婆子,又是使人到厨下带话,令人将那点心吃食等物好生送过来,一边还不忘了与敏君说两句叮嘱的话儿。敏君见着她如此,忙就是应了。母女两人略略忙乎把上,正将事儿做齐全了的时候,外头便有人回话:“回奶奶姑娘,福嬷嬷来了。”
“请她进来说话。”孟氏抬起头吩咐了一句,那帘子一掀,福嬷嬷便低着头束手到了屋子里头来。孟氏忙就是令丫鬟扶着她坐下,一面又道:“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这些日子忙乱不堪,只怕身子受不住,这里也不是什么外头,很不必守太多的规矩,你只管坐着便是。”
福嬷嬷听得这话,心里也有几分感激,便也没再推辞,左右略略瞧了瞧,便托丫鬟将不远处的脚凳取来,放置在右侧最下手的地方,安生坐了下来。孟氏见着她如此举动,心里暗自点头,面上却是一丝儿也不显,只笑着与她说两句家常世qíng的闲话。少时,外头又有人回话说璧君等人到了,孟氏忙止住话题,令人好生请进来,自己却也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
敏君见着,忙就是扶住孟氏。而这个时候,那帘子被打起,璧君等人鱼贯而入。敏君抬眼扫视了一眼,却是吃了一惊——婉君嘉君依旧是旧日模样,且不必说,但不过几个月不曾见面,徐璧君却大为憔悴,原本她肌骨莹润,丰盈秀美,恰便似一枚上上等的碧玉,光华照人,秀色夺目。而今却是双眼红肿似烂桃,发枯面huáng,衣衫松减,真真是瘦皮猴儿一般,就是这会子依旧是服饰县立,却也没有之前一丝的风采。
“大姐姐,何至于此”敏君吃了一惊,忙就是赶上来扶住璧君,拉着她上下打量半晌,眼圈儿便有些发红,略有几分梗咽道:“便这事儿着实郁郁,不说我们姐妹如何,只瞧着伯父伯母的份上,大姐姐也要好生保重。”
“多承妹妹关心,我眼下已经好了许多,你且放心。”那璧君却是淡淡一笑,神qíng颇为淡漠,倒是没有先前孟氏所想的尖锐,却有几分看开了样子:“婶娘万福,璧君这番打搅的地方,还请婶娘多多担当。”
孟氏瞧了瞧这三姐妹,这璧君不说,那婉君嘉君两人,前者神qíng疲倦只打起jīng神看着自己,后者眉头紧锁,却多有往璧君的身上瞟的意思,心里头略略一想,便有几分思量。但面上却是亲亲热热却又不显得太过亲昵地上前与三姐妹说谈,又是使人送了吃食过来:“略略填一填肚子,这好些日子没个huáng汤辣水进肚子,只怕也是够受的。待得吃完了,再去盥洗梳理,这方舒服又妥当。”
璧君三人听了,轻声应了。但敏君与孟氏坐在一侧陪着说了两句话,嘉君婉君虽说少说了两句,却也还好。但璧君全无昔日的机灵好qiáng,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竟是寡言少语得很。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璧君忽而问道:“三妹妹,你手上戴着的是什么?”
第五十章chūn秋上
敏君听得一愣。自打这璧君坐下来,虽说不是郁郁寡欢,半晌连一个字也说不得的。但也是旁人问三句,她答一句短短的几个字的话,别的就是点点头或是摇摇头,只低着头默然不语的打发了。因着先前的事,她与孟氏也不好多说,只想着多向婉君嘉君两人搭话,看在面子qíng上多少说两句三人一并规劝的话罢了。没想着璧君忽而出口询问,还问的是一样不打紧的事儿。
她心里想着这些,面上却不露什么疑惑,只微微笑着将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佛珠取下来,笑着递了过去,道:“姐姐说的可是这佛珠?”
“嗯。”璧君接过这一串佛珠,用手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感觉到那细细的纹路圆滑无比,再仔细瞧着这色泽,虽说不是那等上上的料子,雕工也普通,但明显是收缀妥当,保养经心的:“这佛珠摸着圆润,想来是你的心爱之物。”
“倒称不上心爱不心爱的。”敏君看着那婉君嘉君也是将目光转到那佛珠上,便转过头与孟氏微微一笑,柔声道:“只是有一段缘法在,便收缀妥当了,今日偶尔瞧见,心里一动,方将它取来戴上。”
“瞧着三妹妹的样子,竟是大有缘故的。”婉君瞅着敏君言笑晏晏,心里却有几分不舒坦,只面上没显出来,当即淡淡着道:“可是能说一说,说不得也能点化我们几个呢。”
“当不得这般话,那佛珠原是当年我大病一场,好了后,母亲亲自携我上寺还愿时候得的。一串檀木,一串玉珠,一串菩提子,样式虽不是那等上上品,可牵着往事,在我心底总归有几分不同。”敏君笑着将其中的缘故粗粗回了,心里却是暗暗纳罕:这婉君先前是行事言谈只恨不得旁人将她掠过不提,一根针戳下去也不声不响的xing子,如何今日竟是这般放肆,多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心里头这么想着,敏君看向婉君的眼神便多了几分犹疑,只是再三细细打量,也瞧不出那婉君神qíng举动间太多的变化,也就是觉得她那一身衣衫,着实比先前更是jīng细鲜亮——玫红衫子海棠裙,上面细细绣着jīng致的缠枝花纹,边上滚着绒绒的白毛,就是外头罩着的那件斗篷,也是大红的,连着那些首饰一般,比之先前那仿佛永远淡淡素素的色调,却是迥然不同了。
婉君听得这番有些软和的话,心里却是一凛,感觉到敏君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凝重,她忙就是收敛神色,暂且将心里头的那些qíng绪压下来。这些日子因着璧君那事儿出来,秦氏每每慌乱受挫,对着大房乃至徐家的掌控远不如前,她趁机做了好些自己先前筹划的事儿,顺顺利利,稳稳当当的事儿做多了,着实有几分得意忘形了。这里可不是那徐家主宅,孟氏虽说在徐家人眼中瞧着是可怜的,但在她看来却是极为有手腕能耐的,若是自己站在这个地方,仍旧不压住xing子,只怕比在秦氏手中也好不到那里去
如此一想,她立时收敛qíng绪,打定主意学着先前的样子,但凡事儿问出来,略略大一点儿便摇头装憨人,随分从时方才是好的。而另外的嘉君这会子却是笑了,道:“姐姐真真有心,这些东西,我也有一点儿,收是收好了,却是不打乐意戴着,一来二去,早就忘了个jīng光呢。”
敏君听得她这么说,只笑了笑,道:“五妹妹爱的不是这等样式,方才如此,若是如我一般喜欢这些个东西,必定记得比我还牢呢。”她这话说完,另外一边的璧君却是开口了:“原是这么一回事儿,不知道三妹妹可是晓得本地有什么佛寺极好的?”说完这话,璧君便是将那佛珠递还给敏君。
“这却不大清楚。”双手接过那佛珠,将之重头拢上手腕,敏君略略调整了一番,方带着些许怅然,道:“这燕京什么都好,就是一样不好,风大天冷,多有风雪。且自打我们到了这里,事儿也多,除却母亲按着旧日与了香油钱,旁的寺院什么的,竟没能过去瞧一瞧。”
说到这里,敏君瞅着璧君多少有些失望的脸,略微顿了顿,方转过头看向孟氏,眼中带有几分询问:“娘可知道什么寺院好些的?”
“先前倒是说及过两处寺院极好极灵通的。”孟氏微微一笑,看着璧君抬起头看向自己,便多少猜出几分缘故来——着人一旦经历了大事,偶尔xingqíng激dàng或者凑巧遇到点什么顿悟了一些东西,越发信了僧佛道士什么的并不稀奇。只是这璧君是虔诚也好,移qíng也罢,却不能移了xingqíng,执意出家,不然那秦氏还不将自个给生吃了。由此,她转念一想,将那寺院什么暂且压下来:“只是这下人不定晓得多少事儿,若是侄女儿想要上香拜佛,我先头打听打听,再安置妥当了,选个暖和晴朗的日子过去,岂不是更好?”
“烦婶娘劳心。”璧君抿了抿唇角,便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了。孟氏与敏君相互对视一眼,心里多少也有些堵心的念头闪过,因着如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别的话,就这么着笑着叙了一些话,方打发她们下去安置歇息去了。
“娘,大姐姐多有几分不妥当,她先前何曾想过什么佛道的事儿?今儿却是连这一串不打眼的佛珠都是注意到了,可见之乡颇坚呢。”待得将她们送出门,瞧着人远远去了,敏君便扶着孟氏坐下,一面吃茶,一面皱着眉头道。
孟氏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记了一笔,但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淡然的:“且放心,瞧着那璧君素日的xing子,并不是那等有慧根的。俗语道,江上易改本xing难移,虽说她遭了大难,却也不知道到了那地步。多半是一时触动心事,只要多注意打点,倒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只是多少要与你大伯娘说一句,让她心底有一笔,才是正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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