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那王妃徐氏便是从一侧的匣子里头取出几张笺子递与她:“这几个孩子,虽说容貌家世不甚好,但据我细细打听来,却都是难得的好孩子。你不若从中挑一挑,若是真个能成事,却也是一桩好姻缘了。”
柳氏眼中泛着泪光,低头应了,双手接过那笺子,含泪道:“娘娘这般看重妾身,又是亲自选了人,妾身真真是无可言说,这、这……”说到这里,她想起家中的乌烟瘴气,不中用的相公,忍不住泪落满腮——若是那严缰还是个好的,自己哪里会这般张皇失措,心心念念着想着之前还瞧不上眼的那些个姑娘小子,又生怕真个嫁了过去娶了进来让新媳妇新姑爷笑话自家的门风,瞧不起自个的儿女
他原是自己以为的良人,虽说待自己平平,但也有几分尊重。自然,这么些年,自己也为这个心里闹过恼过,气过恨过,但眼瞅着孩子渐渐大了,这些闲气也就平了。再怎么着,自个有着一双儿子,一个女儿,正儿八经大红轿子抬进来的正房嫡妻,身份地位是旁人动摇不了的。她满以为如此,哪怕那严缰又是纳了妾,也不放在眼中——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纳妾纳得少了?却没想道,这正该娶媳妇的娶媳妇,该嫁人的嫁人的时节,严缰却生生疯了似的念着一个比自个女儿大不了多少的jian货,平白拖累了孩子的前程
“你也不必多想了。”燕王妃徐氏看着柳氏虽说是哭着,却仍旧是端庄模样,心里头又是难过又是怜惜,忙就是劝道:“好好将孩子的事儿办妥当了,你愿意如何,我与你做主”
听得徐氏这般话,想着自己那日渐沉默的孩子,柳氏咬了咬牙,竟是跪下来道:“娘娘这般怜惜妾身,妾身原不当说半个字的。只是想着自家孩子受了连累,每日里沉默寡言,也无心读书,也不愿做事儿,竟是白白废了。今儿娘娘开了金口,妾身也不奢望与那严缰如何,只盼着娘娘能与妾身两个孩子一个小小的前程,做个侍卫小官儿,旁的什么,都是靠他们自个挣去”
“你且起身。”将那柳氏扶起来,徐氏略作思量,便道:“这事儿我也能许了你,只是要与殿下说一声方才妥当。你且回去将十二说个清楚明白,待过了两日,我自会遣人过去与你细说。这般可好?”
柳氏一一应了,又是执意磕了头,方在徐氏的劝说下拭去眼泪,又是妆扮一番,方退出去了。徐氏松了一口气,忙就是令人将在一侧小花厅里头的朱智颐请来:“先前有事儿,竟也不能多说什么,这会儿事儿都处置妥当了,你且过来说个仔细——平日里不理会,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竟连个丫鬟嬷嬷都不带,自个混出去耍了,可还要不要脸儿?”
“母妃,女儿再是不敢了的。您可别生气。”朱智颐见着徐氏恼怒的很,忙就是上前来撒娇儿:“女儿不过听着那徐家的繁君也是要来,就偷偷地过去瞅一眼而已,原没想着要呆那么久的。只是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就是误了时辰。”
“什么不知不觉,什么瞅一眼,我瞧着你呀,竟是恨不得随了那徐家丫头一并去了。”徐氏看着朱智颐如此说来,越发得摇头:“你也想想自个是什么身份,竟这般不管不顾,可见平日里我惯着你,倒是把你给宠坏了。日后可得好生教导方是”
第五十五章新芽下
“母妃,二姐姐也就是一时兴致来了,您岂不闻乘兴而来这话?”朱智昭见着母亲徐氏着实恼了,忙就是上前来,一面扶着徐氏坐下来,慢慢捶背,一面笑着道:“今次过去,日后她必定不会在这般了的。您也想一想,二姐姐平日可是个没成算的人?偶尔闹点小脾气,尽是有的。再说,咱们家里仆妇丫鬟往来不绝,又有了这么些夫人姑娘往来,她方过去的。若说是寻常的时候,二姐姐可不曾闹过这些个事儿的。”
“这却也是。小丫头越发得会说话,倒是比往日那疯顽的时候好多了。”徐氏听着这么一番话,略略一想,倒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但看着朱智颐她仍有几分没好气儿:“只不过,你也不要想着轻易脱了她胡闹的罪”
“母妃处置,女儿哪里敢说什么的?”朱智昭笑着应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自然是您怎么说,便是怎么做的。二姐姐不敢说一个不字,女儿自然也是如此。”她虽然这么说,但也知道徐氏这会子已经没有太多计较的心思了,眨了眨眼,就是将旁的什么都推脱了去。
徐氏如何不知道这个小女儿,素来就是个能说会道惯会打小算盘的机灵鬼儿,但这会子也差不多是开宴的时候了,倒也真没什么太多计较的心思,只将朱智颐训斥了一番,又是令她过后去抄五十篇的女戒:“该是好好磨一磨xing子的时候了,这次只一篇女戒,若是日后再有,可不止这么一篇了。”
“嗯。”朱智颐苦着脸应了这个,又偷偷往朱智昭那里瞧了一眼,见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心里立时放松了下来,蹭蹭蹭地上前来靠着徐氏坐下,笑着撒娇儿道:“母妃,女儿再是不敢了,您且放女儿一马吧?”
“只不过五十篇女戒,这小小的罪过你都受不住?日后如何成家立业?”徐氏见着朱智颐这般说来,只伸出手指头敲了朱智颐的额头一下,嗔道:“再是求饶说qíng儿,可就不止这五十遍了。”
“噢。”朱智颐看徐氏打定了主意,也知道是不可为,脸上微微露出几分无奈来:“这也多了点,母妃可不能限了日子。”
“知道你是个不顶用的,我也没想着三两日就成了。白嘱咐一句,十日之内,必是要的。旁的什么,你也是清楚明白。”徐氏看着朱智颐稍稍受一点罪,便是面有难色,越发得皱眉,深觉自个女儿的日子过得太顺当,着实不好:“这话我已是说在前头,你可仔细着,若是再犯,我可不会轻易饶了的。”
朱智颐越发得苦了脸,呐呐应了这桩事。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婆子咳嗽了两声,回话道:“娘娘,差不多两刻钟便是要开宴了。”这话一说,徐氏立时站起身来,又是说了朱智颐两句,就是令人妆容整顿,重头换了衣衫。只又过了一刻钟,外头的夫人姑娘都是照着次序纷纷入座了,徐氏方领着两个女儿过来了。
孟氏领着敏君繁君,赵氏领着苏娴,都是坐在略略靠前的位置,抬头就是能瞧见燕王妃徐氏领着两位郡君过来。敏君坐在略略大量两眼,瞧着并不是那等凤冠霞帔的命妇服饰,但也是五彩织锦遍地金,宝石明珠金凤凰,真真是遍身罗绮满眼富贵。只是这金玉光芒太盛了,虽说衬出了一股子富贵雍容的容貌气度,却也少了自然的味道。不说徐氏如何,就只那朱智颐朱智昭两姐妹,就是没有之前瞧着的味道。
她们本就是皇家贵女,到底,自己也是想得多了,并不能真个当是闺中密友。若是真个将她们当做是寻常的朋友,随意打趣说谈,日后还说不得真会有什么后果。
敏君看着这富贵气象,心里头一顿,也是渐渐有些明悟自己最近到燕王府所说所做的事,有多少并不算合适甚至不妥当的地方——朱智颐朱智昭姐妹没有对此挑眉瞪眼,那是她们一时没注意或者并不放在心上。但这个没注意或者没放在心上,一二次自然没事儿,可十次百次的,还会不放在心上?
朋友朋友,在现代也有各种隐形的东西隔出一个个朋友的圈子,在古代,更是只有差不多的xingqíng,差不多的地位,方是能做朋友的,高攀低就,却是不成的。比如皇帝,比如丫鬟,真个能做朋友?纵然有这个说头,那也多半是假的。多少姑娘小姐说着与自幼贴身的大丫鬟是姐妹一般的qíng分,可若真是姐妹一般,哪里会将她们当做丫鬟使唤?至于皇帝之类的,更是不用说的……
敏君这么想了一通,脸上由不得带出了几分来,繁君坐在她身侧,便轻轻碰了陪她,低声道:“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瞧着脸色并不好呢。”
“没什么,方才chuī了一点风,仿佛有点着凉了,等一会多喝一点热汤,想来就是无恙了。”敏君这才回过神来,当机立时与繁君微微一笑,轻声道。
“这便好。”繁君仔细打量敏君的面色,瞧着并无太多异样之处,也就将这个说法当了真,便抿了抿唇角,低声笑着道:“等一会想来是有点热酒的,姐姐也吃一盏发散发散,必就是好了。”
听着繁君如此说来,敏君也是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再说了两句话,那边燕王妃徐氏便是开口了。她们两人忙就是停下话头,低头做恭敬的神态。那徐氏本就是大家出身,压得住场面,又是将门出身最是慡利,三两句话过去,就令丫鬟将宴席之上人人都倒满了一酒盏的热酒,笑道:“今次,且以此为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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