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奴婢也不好说,那柳夫人过来与奶奶说了两盏茶的时辰,就是去了。奶奶将她送到屋子外头,瞧着车儿起了,也就回去了。”这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并不说一声褒贬的话,只将事实说了出来。敏君听得她这么说,却是立刻明白——孟氏必定与这柳氏说得十分不投合。否则,以孟氏素来的规矩,是一定要瞅着客人的车马出了院子,远远地没了个影子,方才回转的。
那既是客气礼数,也是一番诚心。当然,除非是阶层不一样的,或者是真的犯了孟氏的忌讳并且不犯了一般的礼数、能承担得起后果。柳氏自然是与孟氏差不多的规格儿的,孟氏这么做,可见是真的有些恼了。
敏君心里颇有几分暗叹,但面上却不显什么,只又问了那丫鬟其他的几句话略作遮掩,就是使人与里面通禀。自己则是略作整理,将自己的某些qíng绪都压了下来,方在丫鬟打起帘子的时候,慢慢跨入屋子里,笑着与孟氏行礼:“娘亲万福。”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孟氏见着敏君过来,原本略略有些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三分,这笑着招招手将敏君搂在自己怀里,摩挲了半晌,方笑道:“可又是求什么了?”
“娘,难道女儿在您眼里就是个求这个求那个的?”敏君笑着撒了下娇,又是柔声道:“今儿天色好,瞧着院子里的jú花也是开得极好的,女儿正是想请娘一道儿去园子里走走,一来是看看景致,眼也清心也明些。二来说说笑笑,走动走动,也是好克化的意思。”
孟氏听得这个,也由不得一笑,揉了揉敏君的脸,叹道:“果真女儿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儿。看看你,再想想璧君那丫头,由不得为她可怜。你是事事都顺了,只要自个端得住,日后的日子不必说的,自然就是个清清慡慡的。她倒不是说不好,只是这婚事上面,真真是要受气了。”
“可是那严家的刘夫人说了什么?”敏君皱了皱眉头,看着孟氏眉头微锁,便也劝道:“若真是如此,娘也不必理会。什么时候都是有一种人,成日瞧不上旁人的。大姐姐的婚事,只要不求十二分的好,凭着她的容貌xing子,家世嫁妆,还怕没有什么好人家?我瞅着那严家如此,也不是什么好的归宿,也不必qiáng求。”
“好孩儿,我也是这么想着呢。”孟氏点了点头,又是道:“那严峰虽说好,但经着这一起一伏,说不得也不会将璧君丫头看在眼中,只想着自己原来更能匹配更好的人家。此时说不准,日后若是发达了,那便是一根刺儿。偏生女儿家出嫁是一辈子的事,到那个时候,璧君那丫头该是怎么办?我原还想着柳氏是个明白的,若是她那里做得了准,倒也能缓缓看着先,没想到,她依旧是心气儿高着呢。”
“娘对此耿耿于怀?”敏君瞅着孟氏话里话外颇为瞧不中的样子,由不得抿嘴儿一笑,道:“那为何还对此如此挂心?”
“竟是打趣为娘了?真真是越发的牙尖嘴利了你。”孟氏被敏君的话说得噎住了,半晌才是伸出手指敲了敏君一下,继而叹道:“那是自然的,我虽说得难听些,可严家这个严峰先前为人看重,自然也有他的能耐本钱儿。我也是看中了他,方有些难过,难道璧君丫头真个是没福气的?生生被那一件事儿给耽搁了。”
“娘何必做此想?”听得这话,敏君眉梢微微一挑,倒是有些笑意显露出来:“那柳氏娘先前也是说过的,原是在儿女事上好高鹜远的,虽说眼下通透了些,但也少不得有些左xing。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回转的,倒也罢了。最主要的,还是得看看那严峰是什么样的人,是否看重这样的风言风语。据说他是燕王府下面的人,我与苏瑾说一声,让他打探打探,许是能有些缘分呢。”
孟氏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不行,这般倒是显得璧君是巴上去了。又不是天皇老子皇子皇孙的,能成就成,不能成也不能失了脸面。那柳氏当面拒绝已是坏了面子,若是再这么巴巴的上去说这个探那个的,柳氏知道了,还真以为自己长子是什么金童天尊了。”
“并不只是为此。娘这桩事都说与我听了,少不得也透露了一些与大姐姐的。若是有了前文没后文,如何使得?竟是探听一番,将那好的暂且搁下,将那不好的分说两句,总要让大姐姐晓得那是自个挑剔人家,方好些。”敏君看着孟氏的举止,也是猜出她必定与璧君说了些什么,此时才是为一桩没有成的事儿懊恼到这地步的。由此,她略略一想,就是寻出一个话头来,将这一桩事说圆和了。
果然,孟氏听了敏君如此说,略路想了想,只得点头。敏君见着她如此,便忙忙又说了几句话,劝着她起身往外头散淡散淡。此时事儿也是告一段落,又是有敏君百般劝说,孟氏想了想后,自是点头应允。母女两人便起身到了院子里,略略走动。
此时天朗气清,微风徐徐,鸟儿从群结对地飞翔而过,走两步,或是有滴溜溜的鸟鸣声声,或是有清香美丽的各色花卉,举目四望,由不得使人心头舒慡,只觉得浑身仿佛是被冲洗了一番,竟是十二分的放松。
孟氏也是如此,她整日里不是管家理事,便是抚养孩子,又是要服侍徐允谦,又是要与外头的夫人奶奶各个大家子往来走动,也是十分辛苦。没事闲了,也就是坐在屋子里捶捶腰揉揉腿,睡一会儿罢了。倒是没有出来走动闲散的心思。此时被敏君拉出来走动走动,只觉得浑身都是舒服了起来。
“果真人是不能只呆在一处的。没得在屋子里闷得慌,倒是没想到这屋子外头,云展云舒,清风徐来,满目青翠,花香四溢,加之亭台楼阁,溪泉潺潺,美景天然。日后我却是要多多走动走动。”孟氏笑着看着周围的景致,与敏君说起话来,语调也是比往日更轻松了些。
敏君见着如此,越发得可了劲地说话:“正是呢。我也觉得没事闲了走动走动,jīng神便是好一些。娘今儿这么说,日后女儿可是要常常拉着你出门走动走动的。”
孟氏笑着应了。母女两人一会说这花儿什么名字开的如何,一会说桂花香气馥郁倒是想起桂花糕儿了,一会又是说起现在的泉水虽好,却是离着远了些,竟不好烹茶的。这个那个,林林总总,竟是说得十分入巷。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忽而跑来几个丫鬟,气喘吁吁地喊着话。
敏君与孟氏两人远远听到了声音,转过头看去,却是见着一个青缎绸衣的少年正直冲冲往这边跑过来,后头的丫鬟只急着乱喊,好一副乱糟糟的模样。孟氏皱了皱眉头,立时令边上的丫鬟婆子将那少年拦住,自己则是打量了那少年几眼,方道:“你是何人?”
“……姐姐。”不曾想,那个少年听得孟氏这么询问后,略略停顿了半晌,竟是喊出这么一声来。孟氏略略吃惊,就是明白过来,这个少年不是旁人,正是自己那个庶出的弟弟,拥有一半血缘的至亲——孟珍。
这会子,孟氏心里头也不是滋味起来。她对于这个少年的存在,有些说不出的心思。一来,生母毕竟是因为子嗣的事儿去的,她少不得有些迁怒。但二来,这个少年瞧着年岁尚小,自小又是那么过来的,也是有些可怜,她是个做母亲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怜惜的心思。
因此,孟氏瞅了这少年半晌,到底还是问了一声:“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姐姐父亲他被那个毒妇给害了”孟珍双目含泪,脸庞通红,单薄的身骨微微发颤,仿佛已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整个人都是有些瘫软。
而孟氏,再听得他这么一句话后,除却巨大的惊讶之外,却是没有多少感同身受的心理。孟兆宗,她的父亲早已经将她对他所有的感qíng都是磨得一丝不剩,饶是知道他被姜柔云所杀,她也就是觉得略略有些惊诧罢了。旁的什么qíng绪也没有。既没有什么欢喜,也没有什么感伤,仿佛听到的是一个比陌生人更陌生的人去世了,普普通通的,应了一声罢了。
只是,世qíng道理上,她却是不能没有表示的,因此,孟氏虽然心底没有什么反应,但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一点沉默黯淡的样子,低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有些伤心的意思。
也是因此,那孟珍虽说知道这个庶出姐姐与父亲素来不和睦,但也以为父女天xing总是避不开的,忙就是字字含泪句句泣血的将事qíng说了出来——原来那姜柔云虽然远远地离去了,可是她早就安排妥当,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一辈子就是在一个偏僻小地方度日的时候,又是下了剧毒与孟兆宗。
只不过,这些都是孟珍的片面之词,谁也不知道孟兆宗如何被人下了毒而bào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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