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敏君脸色微微一变,倒是没想到平日里虽说十分看重衣饰,但到底还没出格儿的婉君,在今日倒是换上了一身**一类的衣衫,但面上自然不能多露出什么来,当下唤一声,便笑着道:“我正是有事儿寻你呢,怎么你也是有事儿要出门儿?”
“不过随便逛逛院子,远远瞧见了你的身影,便过来瞧一瞧。”婉君听的微微一笑,眉眼间便透出一股子水汪汪的娇媚之意:“原还以为是看迷了眼儿,没想到还真是三妹妹你来了。快且进来说话儿,外头风大,仔细chuī着了。”
敏君一直盯着她,见着她说话间眼神略有些飘忽,却没有一丝儿目光往锦鹭捧着的那匣子看去,她心里头微微一顿,便有几分准数,只面上没显出一丝儿,依旧是亲姐妹似地与她一并走到屋子里头。自然,敏君起头也没说那匣子的事,只是使了个眼色,让一gān丫鬟退下去,自己拉着婉君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些闲事儿。
好是半晌功夫过去,那婉君许是觉得没啥意思,到底打断了敏君的话头,笑着道:“三妹妹,有什么话就尽管说罢。尽是说这些闲事儿,也没什么好嚼头的。咱们姐妹素来亲近,什么事儿不好说的呢?”
听得这话,敏君心里越发得拿定了主意,当即便将一侧锦鹭搁在边上的匣子取来,推给婉君道:“二姐姐瞧一瞧,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婉君接过那匣子,将之打开后轻轻瞟了一眼,便讶然作色道:“这不是我那一支簪子吗?怎么到了三妹妹你这里了?这簪子因着是长辈所赐,我等闲是不拿出来戴的,收缀得极是谨慎。”
“说到这个,我也有些纳闷。几个丫头将我屋子里的东西收缀完了,这匣子里的簪子却是谁也没有认,只说从未见过的。还是青鸾那懒丫头被拉回来瞅了几眼,才认出是二姐姐的。我听得这事儿有些古怪,思来想去,这光天化日之下,总也没什么大的关系,便重头给姐姐送过来。”敏君说到这里,故意露出些害怕踟蹰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地打量了那簪子几眼,犹豫着道:“只是二姐姐,素日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若有什么异样的,还是早些儿说出来,早点处置妥当了,方才好的。”
这话虽然没有说得十分明白详细,但里头的意思却是分明的,婉君听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好是半日过去,方勉qiáng撑出一点笑容,淡淡道:“三妹妹浑说什么呢,这般事儿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一点小事罢了,有没丢了什么东西的,许是哪日我这里的丫头不小心弄丢了这个,也是平常的。”
敏君笑着点头,应了这个说起来竟是有些扯的理由,淡淡着道:“有话道无巧不成书,这家里头的事也是如此,说不得是什么巧之又巧的事儿,jiāo杂在一起,方闹腾成这么个结果。姐姐,咱们也不要细想这些了,说说旁的话,也是好的。”
“是啊。”婉君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先前特特将这个簪子弄过去,也就是想瞧一瞧这敏君的应对,许是能乘机压着风头寻出一个机会来。此时见着她不软不硬弄出个鬼神之说来,婉君虽说觉得有些毛毛的,但心里头那一股子争qiáng好胜之心,反倒是越发的盛了,没说两句话,就是有些遮掩着道:“说来倒是有一件事儿,想要问一问妹妹的。先前那位苏家姑娘的夫婿,真真是那个赵玉吗?”
“还能是哪个赵玉不成?”敏君笑着抿了抿唇角,眼底便是有些流光一闪而过:“说来着两年姐姐也瞧着,平日里苏家姐姐可是担了不少心事,此时也算是一阵寒彻骨,方有梅花香了。日后凤冠霞披,想还是不必愁的。”
“是啊。”婉君说起这些,心里头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委屈,自打璧君的事儿出来,她便是有些得意,自想着日后的婚事前程那璧君是比不得自己了。谁想的人家说了一个程英风,先前也就罢了,后头却是随军得了几场胜仗。虽说也就是最后两年,没有起头就跟着的,可也算是极大的功劳了,日后论说起来,璧君这个未来的程家夫人,少不得也有个诰命身份。反倒是自己,又是庶出女儿,又是被这四年的战事儿耽误,好好的花信年华,竟是平白辜负了去了。也没有个人想着自己年岁日大,该是有个婚事的。一个璧君、一个敏君,也就算了,谁让自己没有投胎到正房奶奶那里?
可一个繁君,庶出的女儿,生母就是那么个破落货,竟也有了一门好婚事。只自己落了个无人理睬。她这些年出落得越发得娇美,每日揽镜自照,心里未尝不以自个如花娇容为傲。越是如此,映照着姐妹都有好归宿,自己却是落花流水共添悲,没个归宿的,心里那一份嫉恨之qíng,也是汹涌而出:“只盼着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日后出嫁了,儿女双全,喜事成双呢。就如这一支宝簪儿,自能常在高枝儿。”
敏君听得她话里的嫉恨之qíng颇深,此时眼神却是透着一股子幽怨,她暗地里揣摩一番,却是有些无语了--难道这婉君自己排出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给她说这些?也对,瞧着这一身花红柳绿的装扮,再听听她提起自己三人时的神色,说不得就是想要提点自己要与孟氏说一声,也给她寻一门好婚事……
只不过,璧君那会子,是孟氏怜惜璧君,加之她出了那么一桩事,金陵那里难以寻得好姻缘,方cha了一手。若是婉君,一者孟氏并不喜欢她,二者,她这婚事也没什么艰难的地方,孟氏cha手反倒显得秦氏不关心庶女,有心刻薄的意思。再怎么着,孟氏也不会动这手的。
看来,还是早早将这位chūnqíng幽发的好姐姐送回到金陵,才是正经。
敏君瞟了婉君一眼,心里头已是有了些成算,当即照着她的话头说了几句话,隐隐约约应承了某些事,方款款起身离去。不出数日,便是将这件事与已然闲下来的孟氏细细说了。
“倒是好一番筹算。”孟氏并不同于敏君,看得更深,也更有几分狠劲:“也是你手腕儿高,发现得早,若是迟了两日,她那边嚷嚷出来,却又在你这里发现。你有什么名声可言?竟是成了个贼赃那婉君着实越发得不像个人样儿,会算计也就罢了,还算计不深,活脱脱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越是这般的人呢,越是能绊倒人。你且回去,这个丫头,我不出几日,便是将她送回去。”
孟氏原是说到做到的人,果真应了她的恶化,不过十天不到,她便是拿着秦氏的信过来,笑着与婉君道:“可是恭喜婉丫头了,大嫂子与你订了一门上好的婚事。你且瞧一瞧,这一番过来,你们姐妹的事儿算是都了结了呢。”
婉君听得这话,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她虽说养在秦氏跟前儿,自幼就是学着套好嫡母秦氏,可秦氏自有儿女,亲生女儿璧君比之婉君,自然是满腔心思都投到璧君的身上。她与婉君不过比陌生人近乎一些罢了,能与婉君什么好婚事,那才是蹊跷
心里这么想着,婉君恨得直咬牙。一侧孟氏却是优哉游哉,笑着道:“既是已然订了婚事,那又是金陵的人家,眼下天下太平,婉君丫头竟还是赶回去,走一趟方好。到底,那未来的婆婆,也得相看相看呢。好了,赶紧回去收缀收缀,过两日就乘船过去吧。”
这话一说,婉君脸色登时一白,再也说出什么话来,她先前还盼着能看看是什么人家。这话一说,秦氏竟是连看都不与她看一眼——那还会是什么好人家?只怕是连一般的人家也称不上吧只是想归想,她却不敢说什么,到底,这秦氏的信笺与的是孟氏,她若是不与自己瞧,自己怎么都不能伸手夺的。
想到此处,婉君真真是咬碎了一口牙,却还没个奈何,只得回屋子里发泄一通,再令丫鬟们将衣衫零碎东西收缀起来。一侧的璧君繁君将之看在眼中,繁君是不言不语少说话的,兼着与婉君素来关系平平,自然懒得理会她的事,只坐在一侧没说话。但璧君念着到底是多年相处的妹妹,瞅着这qíng况不对,少不得问两句:“三婶娘,这婉君的姻缘,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可真是那么的不合适?”
“倒还妥当,我瞅着竟是不错。”孟氏笑着应了一声,与璧君道:“这原是月老牵的红线,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儿,自然多半都是和和气气的夫妻儿。大嫂子素来言行妥当,这一门婚事,自然也是妥当的。我不过瞅着那丫头近来心思儿有些飘忽,敲打两句话罢了。”
听得这话,璧君也是松了一口气,便没再说什么。倒是敏君坐在一边冷眼瞧着,心里自是清楚,这一桩婚事,还说不清楚是好是歹,但指定是不合婉君这些年盼着的那一种鲜丽的。毕竟,孟氏先前那一封信笺,只怕已是将婉君那副心态说了个明白,秦氏立时回了信说定了婚事,可不就是紧着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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