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听得这话,神色微变,目光也有些冰冷起来,她一面摩挲着敏君的背,轻轻拍着安抚,一面低声轻轻着道:“竟是如此?也罢了,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回去后,仔细将她说的话与我细细说一说。该是怎么样,我自有主意。”
这敏君繁君两人听了后,相互对视一样,忙就是应了话。此后,她们再没提这个话题,只是随口说些细碎琐事,听着外头那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与清脆的马蹄声,好一段时间过去,便是回到了家中。
下了车马,又是换上小轿子坐了一会儿,及至到了孟氏的屋子里,孟氏三人都是舒了一口气,令人端来香茶细点,好生吃了几口茶并一两块点心,方开始细细说起今日的事儿来。
首先是敏君,她思量着婉君说的话,细细描述了大部分,而后繁君也是添补上三两句话。说说听听,也是半日的功夫,才是将这事儿说了个七七八八。对此,孟氏沉吟半晌,才是点头道:“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意思。与太太所说的,各有偏向,真真是有些深意在呢。”
“娘,您也去了太太那里一趟?”敏君听得眉梢一挑,有些诧异:“太太可是说了什么不曾?我们过去的时候,她还在睡着呢,竟也不好打搅,只是在外头磕了头请了个安罢了。”她说是这么说,但实在来说,却是没有一丝儿担心朱氏的心思在,只想着孟氏是不是要受些委屈。因着如此,言辞倒是着实恳切得很。
“能有什么。”孟氏笑了笑,看着自个女儿十分关心自己,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连着说出来的话也透着几分愉悦之意:“这个事儿,本就是太太那边起来的,既是有心开解,自然要去太太那里一趟,方才是好的呢。且娘与你大伯母过去一趟,也着实听出了几分异样。”
“什么异样?”敏君微微一愣,忽而想起孟氏又是让自己说婉君如何说话,有是说什么深意不深意的,心里头微微一挑,一双眼睛由不得瞪圆了些,只讶然道:“娘,难道您的意思,这事儿竟还是与二姐姐有些关系的?”
“这、这却不可能吧。”敏君这话一说,孟氏还没开口,一侧坐着的繁君却在诧然之下,由不得开口道:“二姐姐,虽说有些、有些不甚jīng明的,可好好的,怎么就会想着这么cha一手?明摆着这事儿会遭了的,可她偏生还这么做了”
“怎么不能?”孟氏摇了摇头,看着敏君繁君两人都是诧然之极的样子,便叹道:“你们两个是聪明的,可就是许人人都是聪明的?且这聪明人,就怕在聪明两字上想得深了,一时心思火热上头,便是误了自个那婉君何尝不是聪明人,但是现在瞧着,谁看不出她那些小心思?这也就是小聪明,不但不中用,且会误事呢。你们大伯人没事儿,丢官罢职,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得天之幸了,可是在她看来,却还是不足的——真若是如此,她便不是正经的官家姑娘,那东国公的婚事,也是丢定了。她怎么不会想着千方百计将这事儿给圆上去?”
“难道,这事儿是二姐姐做的?”这会子,敏君也有些哑口无言,财帛动人心,权势更动人心,一时昏了头蒙了脑的事儿,谁都是有的,但是能在那般qíng势之下,将事儿还能推倒太太朱氏身上,这婉君的能耐,也太过了些吧:“可这事儿,怎么能推得这般清楚?”
“婉君那丫头毕竟不过是个还没经过市面的,哪里能做这样的事?这背后自然还有老太太的手笔在。”孟氏摇了摇头,将手边的茶盏端起来,用茶盖轻轻撇去上面的浮沫,神色淡淡着道:“只不过,太太拿她使了一手好的,瞒过了府里的人罢了。”
“这倒也像是太太的手段。”敏君与繁君两人听了这话,细细思量半晌,倒也觉得有几分可能,当下微微点头后,繁君稍作犹豫,便低声道:“那母亲您预备怎么做?”
“怎么做?自是顺水推舟。”孟氏将那茶盏搁在手边,神色却是一瞬间有些凛然起来:“我也不怕说实话,你们也大了,自是清楚太太看着我们一家子是什么眼神——只差没将我们一口吞了,原是眼中钉ròu中刺,积怨深着呢。这一件事儿出来后,我一面是担心着你们大伯的事儿,另一面,却是担心咱们家。太太既是能使人对那状告你们大伯的人如此毒辣,对着我们,真的能心慈手软?告诉你们,我外头里头做足了贤惠媳妇儿的事儿,只差没捧着太太的脚,可心里哪里能没个委屈?只是忍着咬牙耐过这么些年罢了。只是,这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我也是看清楚了,不论怎么做,太太都不会看着我们好一点儿。既是如此,她能对着旁人做的事,怎么就不会对我们下手?”说到这里,孟氏已然是有些哽咽了。
“娘,您莫要伤心……”敏君见着忙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地摩挲着她的背,轻声道:“您这不是熬过去了么?日后有我们孝顺您呢,自是会越过越好的。”
“娘知道你们的孝心。”孟氏听得女儿敏君这么说,心里头一热,便也伸出手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又拉着繁君的手摩挲了半晌,才是又道:“只是这些归你们的,太太那里,总要有个准备吧。我因想着前面那些,心惊ròu跳之余,却是冒出一个念头来——若是这事儿才出来一次,你们大伯岂不是能稍稍好过些?且我们也算有些准备,不用想着日后千防万防。”
“难道您是预备着……”敏君听得脸色一变,看着孟氏那陡然有些jīng神起来的脸庞,心里一惊,却是有些讪讪地说不出话来,好是半日过去,她才是讶然道:“预备着筹划一次事儿,将这件事明目张胆地搁在众人眼前?”她倒是真没想到孟氏会这么想,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一句话,真是古人行事守则之一。若是真要闹到那地步,可真真是将徐家的颜面都扫地了。
“那有什么办法?”孟氏身为古人,更是能体会这其中的意味,但她真是不能忍受这样的威胁,宁愿颜面扫地,也要将这事儿彻彻底底扯开来说:“太太会怎么行事,我们却是不知道的。与其什么时候冲出一个人,对着你们下手,我宁愿现在咱们家颜面尽失,也不能日后既是失了颜面,又是、又是伤了你们……”她想着拿状告之人有一个已是过世,心里头越发得坚定了这个念头,当下又是道:“自然,这些都要看太太的行事。她若是在我过去闹了一场后还没动心思下手,想来日后也不会的。咱们自然也能安乐。若是她真是不顾血脉亲qíng,我们,也只能自保了。”
说及此处,孟氏神色稍微有些暗淡,敏君听得这话,只觉得仿佛chūn日已过,和风已逝,眼瞅着,便是炎炎热夏扑面而来,让人灼热不堪……
第二十三章颜面上
然而,孟氏所说的话,原也是正理。
虽然说这一时让一步,保住颜面不失那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可要是到了让一步也不一定会保住颜面,且又会危及生命,谁会选择不顾死活地选择颜面两字?再者,这不是看着朱氏如何行事吗?若是朱氏真能顾及血脉亲缘,不下那等死手,自然是大家都安生。若是不能,谁还能将自己的xing命也放在那老婆子的手中?
心里这么转了一圈,敏君与繁君两人登时也都是无语。孟氏见着她们神qíng还颇有几分战战兢兢的味道,心想着是吓着她们两人了,便百般劝服,一番口舌之下,两人方渐渐觉得好了些。半晌过去后,敏君才是低声道:“娘,若是照着这个说法,我们该是怎么做去?”
“傻丫头,这般事说与你们听,也是怕你们一时半会儿受了惊吓,让你们心存警惕罢了。原是以防万一之举,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打算。这些日子,你们也就是少出门,少在园子里走动,平日里只在自个屋子里做做针线活儿,翻翻书都行,若是出门,少说也要带着四个婆子四个丫头——过两日,我便是与你们几个身子qiáng健又有胆量的婆子,你们出门便带着她们。只须多带人,可不能少带了人。这些,可都是清楚明白了?”孟氏听了那话,自是一番嘱咐,总而言之,她还是有些担心的,到底,这世上只有千人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一时半会自家的孩子哪里伤着了一丁点,那可是大事儿。
“女儿明白的。”敏君繁君听得孟氏这版嘱咐,又是分派了人,心里头一番筹算之后,虽然颇有几分提心吊胆的感觉,但想想这么些人陪着,倒也不十分害怕了。又想着自己这会子便是这般担惊受怕的,若是这会子太太没那心思还好,真若是有了这样的心思,还真真是宁可早些露出来,早些解决了的好。不然,这日后还怎么过日子?
如此一想,倒是深敬孟氏——果然是行事周全,想得十分入骨,她们还没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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