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后数日,这徐家便是在悄没声息之时,渐渐行动起来。孟氏又是采买了几家人并小厮长随等健实的,将这些仆妇分作六班,昼夜不停巡视府内,又是将敏君繁君尚宁并尚礼尚德珍君那里放了好几个有胆量能gān的仆妇,此后,在徐允谦问起缘故后,吞吞吐吐说了几句话,又是辩解一番,只说是怕太太这会子脑子不清楚,做出什么事儿来。可与外头有不好说,只能这般行事,图个心安罢了。
徐允谦见着孟氏这般说来,虽说面上仍旧有几分不愉,但心底却也能过得去。毕竟,太太朱氏素来待自家十分不妥,孟氏想着孩子,生怕出什么事儿的心qíng,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横竖又不曾传到外头去,只让自家周全严谨些罢了,倒也没什么。因此,对于这番事,倒是没放在心上的。
而孟氏,她与徐允谦这般说,自然也是做全了事儿,不怕出纰漏的。当初,与敏君繁君所说的,也就是稍稍点出一点儿,预备日后徐允谦自己发现。而实在与秦氏所说的,也就是让朱氏恼怒之后再做一次,将这程序并人员都抓起来,送官查办,也好与徐允丰脱罪。至于选择什么人家之类的,她倒是没有说一个字,只自己露个面儿,让秦氏多说说什么人落井下石之类的罢了。当然,她也是相信,那些人所作的虽然可恨,但在朱氏眼中,只怕自己这一家子,才是真真可恨的
只是,这一日两日过去,朱氏那里并无动静,孟氏虽然心底有些纳罕,却依旧是谨慎小心——说实在的话,这些却是不能信那秦氏的,到底是隔着一层的妯娌,明的jiāoqíng虽然也一日比一日的好,可这暗地里谁晓得谁呢?虽说不能存了坏心,可这防人之心不可无,自然不能将这筹码都压在秦氏的身上。
在这时候,徐允丰的事儿也渐次有了眉目。果然,这先前倒也罢了,圣命也就削了官职,现在却是换了另一副人马,说着要审人命案子——这买凶杀人也好,纵仆杀人也罢,横竖就是想要杀人灭口的,这意思逃不了,那徐允丰自然也是逃不了的。若非,这徐允丰也是识机的人,死命咬着不松口,只说是全然不知,并无杀人灭口之意,倒是能偷生几日,这案子也就一直拖着没有办。
也就在这会子,那边秦氏却是使人送了六样新鲜糕点来。
孟氏接过糕点后,脸色便是一变,在糕点匣子第三层层取出绿豆糕,在其中一个糕点里头发现一张纸笺,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她抽了半晌,方将糕点重头整理了一番,又唤了丫鬟过来,神色淡淡着道:“将这些糕点端过去与姑娘们尝一尝味道。”她只留下了绿豆糕并首层的细花糕点,旁的糕点估摸着两人的喜好,一人两分送了过去。
这也是惯常的事儿,丫鬟自是没有多问什么,笑着应承一句,便是端着糕点下去了。孟氏则是将那纸笺轻轻捻着,半晌后,则将其放入香炉里头,眼瞅着都化为灰飞,这才转过身重头坐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朱氏果然开始行动了。
知道这一件事,哪怕先前怎么思量过朱氏,恶意猜测过,她心里头都是不大舒服的。毕竟,自己相公徐允谦是那朱氏的嫡亲儿子,自己的儿子孙女,也是她嫡嫡亲的孙儿孙女儿,都是骨脉血ròu至亲,如何就是这般容不下他们?自己又做错过什么?自己相公儿女又做错过什么?
真是到了非杀不可视如眼中钉ròu中刺的地步?
想起这些,哪怕孟氏并不将这朱氏视如至亲,心底还是有些酸楚的。有一部分为的是相公儿女,有一部分为的是自己。这么些年来,他们一家子虽说不是拿着真心孝顺,可是面上不说,这行事真真是一丝儿规矩也不差,就是真真的女儿做的也比不上他们一家子。吃用银钱,上供了多少?每日里请安立规矩,言谈行止,那样比大嫂子她们差的?只有好的,从未有过差的。纵然这真心上面说不准,可这真心只能真心换,朱氏这般,他们又能如何?
虎毒不食子,人毒却能食子。
孟氏只觉得一阵不是滋味,却也没法子将这些事儿开解过来。想着时候徐允谦会如何震惊失措,她只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是揉了揉眉头,便将这些念头暂且按下,而是立时又叫了几个婆子进来,吩咐了一番后,只说是今日瞧着天色好,晚上开个小宴,使她们去书院与徐尚宁说一声。
而后,便是借着这个借口,又是将府里头的警戒要求更高了一些,自己则是令小厨房里头的人好生准备菜肴,一丝儿都是不准出差池的。这一番举动下来,倒是十分突然,那小厨房的人见着果蔬材料都是不仅够的,又是听着要开个宴席,忙就是使人取了车马赶着去买了一些蔬果时鲜来。
因着事发突然,倒是来来往往多次,好不容易才是将这材料准备妥当了。
及至晚上,徐家一家子都是齐齐聚在一起,孟氏笑着令人准备好菜肴,一面道:“今儿风清月白,那边的荷花儿也有些花苞自出来,这般时候,不冷不热的,最是可人呢。因着如此,我便令人备下小宴,请你们过来乐一乐。这是其一。”
“照着夫人这般说法,竟还是有其二不成?”徐允谦听得抚了抚须,他这几日虽说因着大哥徐允丰之事,颇为烦扰,但是该做的也是做了,两人兄弟感qíng又不大好,尽心之后,倒也没有因为这一番事,扰得昼夜不安,行事bào躁的。听得孟氏说着要开个小宴席,倒也没有恼怒,只是神色难免有些淡淡的。
孟氏听得笑了笑,转过头看向敏君。敏君见着徐允谦神色不虞,仿佛有些冷淡,便笑着凑趣道:“娘说的第二,女儿倒也晓得几分。可是为了爹爹并大哥?”
“就你这丫头机灵。”孟氏听得一笑,看着徐允谦的神色稍稍一顿,仿佛软和了些,便也低声道:“只是虽说不中,倒也有几分意思的。这些日子,宁哥儿不必说,一则是婚事,一则是读书,瞧着人也瘦削了许多,想来心底想的事儿多,难免显出形来。这才多大的人,可要好生养着才是,不然伤了根底,可不是好的。因着如此,我想着多劝两句。”她转过头看着徐尚宁红着脸低头不语,便又道:“今儿天色好,咱们一家子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话说得是。”徐允谦听得这话,打量打量近来见面不多的长子徐尚宁,见着果然是瘦削了许多,便是皱眉道:“虽说读书要紧,可也不能熬坏了身子。你也不要多想,咱们家虽说不是上等的人家,可是与你寻一个普通的前程还是能的。万不能为着读书,不要身子了。这人都不好了,旁的再好又能有什么用处?”
徐尚宁听得忙是束手应了,一面又道:“原是这些日子听了些话,方有些不安。旁的倒是没什么的。”
“什么话,让你这般伤神费思?”徐允谦听得略略一愣,感觉这徐尚宁仿佛话中有些别样的意思,便将筷箸放下,一面皱眉问道:“人活在世,便是要让人说一世的,什么话你且说一说,便是什么不好的,也没什么妨碍。总归不要犯了家法国法,旁的都是不打紧的。”
“他们都是说大伯的事……”徐尚宁听得有些不安,稍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只觉得伸不直舌头,说出来的话也透着些僵硬:“是、是罪有应得。还说什么官官相护之类的话。又问我……”
“好了,你不必说了。”徐允谦听得这话,也是一阵不自在,这些日子连番奔走,他也不是没吃过闭门羹,听着徐尚宁那里也有这些话出来,自然是不舒服的:“日后旁人若是说起这些,你只管不理会。只说着长辈之事,不可或论便好。”
“是,父亲。”尚宁听得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后,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只是这事,父亲您会不会也受牵连?这连日奔走的,到底是有些……”
“这该做的也是做完了,不该做的我也心里有数。到底是至亲血脉,若是不为其奔走一二,旁人看着我们成了什么?”徐允谦对于这些也颇有几分无奈,他与徐允丰qíng分不厚,不过瞧着兄弟两字,想着朝中到底有个帮手好些,便有心奔走一二。没想着自家老母一番举动,便是打翻了盆,让人连一丝脸面都不好给了。
此时说起这些,他也不免有些索然无味。
孟氏见着,忙就是提壶斟酒,一面劝道:“俗语道,尽人事听天命,大哥也不是没有福气的面相,想来总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再者,这事儿拖到现在,若是圣上有心,只怕早就动手了,这不是海游转圜的余地吗?”
“话虽如此……”徐允谦听得这话,也是振作了几分,当下举起杯盏一口饮尽,才是开口说了三个字,便忽而听到一阵喧哗打闹之声,兼着又有人喊道:“抓贼”其后更有杀人、有刀的话出来,一时间长眠由不得一静,半晌后,众人都是缓过神来,忙都是起身往后退去,一面又有丫鬟叫喊尖叫之声,倒是让这场面越发得紧张恐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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