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得这话,双眸微微一眯,也不推辞,就是轻轻搭在尚宁的手腕上,跨入屋子。不想这才是抬头进来,就是听到锦葵的声音:“少爷,仔细脚下。”说话间,那茶盘便是被锦葵接过去,轻轻巧巧端放在一侧的案几上。张氏虽说在外头就是瞅出里头伺候的那个丫鬟是锦葵,但真的听到了声音,心里头还是一阵不舒服:“原是锦葵姑娘在这里伺候着呢。”
“少奶奶万福”锦葵回过神看着张氏一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当即忙上前两步福了福身,行李完了后,才是又道:“奴婢稍稍识得几个字,少爷便让奴婢过来伺候笔墨的。”
“怪道你平日里并不见着在屋子里,原是多在这里做事儿呢。”张氏听得点了点头,心里头却有几分不舒坦,不过原是想清楚的的人了,自然不会再在心底琢磨这个,思量那个,恨得咬牙,反而是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这一侧的摆设上。
第三十章怅然中
说来尚宁这一处书房,也不算十分大,只不过三面都放着书架,一侧窗下设了案几并小塌。书架俱是四层,上面慢慢堆着书卷,但放置得却颇为整肃,并不见凌乱之像。那案几上右侧堆着十来本书册,又有砚台、笔架、镇石、笔筒等物,小塌也不大,不过一人略宽的样子,上面整整齐齐叠着细布被褥。另外的摆设,盆景等物,竟是一应全无。
她当即不由得略略一怔,缓过神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道:“这里打点地整齐利索,gān净清净,东西也是全的,怪道相公也愿意在这里读书,想来在这里更觉心静吧。”
“确实如此。”尚宁笑着点了点头,但目光却由不得转到锦葵的身上,原本就是温和的目光更是柔和了下来:“这都是锦葵一手打点的,每日我过来,便是整整齐齐,清清静静的,就是外头是三伏天,在这里坐一会儿,也觉得浑身清凉,读书习字更是如虎添翼。”
看着尚宁这般神色,张氏在心底有些发酸,可是也算对先前敏君、素馨等人说得督促尚宁读书一事有了些概念,到底是夫荣妻耀的,她看着锦葵的目光也稍稍软和了些。只是这一番软和,也就瞬息之间罢了,待得回过神来,她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将话题一转,柔声道:“这也是锦葵姑娘的好处。对了,相公,这些吃食都是妾身刚做的,端到这里,想来也还是热乎着的。趁热尝一尝,若是使得,我日后再做一些。”
“娘子亲自做的,自是好的。”尚宁笑了笑,倒是没有再提锦葵。他先前与锦葵曾是说自己略略提了提她的事,想着早些与张氏有个准备,不曾想却被锦葵推拒了。不过她的理由也是现成的——这新婚未久,就是提及这些,便是张氏是个贤惠大度的,心里头也是过不去的,竟还是过一年再说,横竖这么些年也过来了,这一年半载,也不算什么的。他虽说有几分懊恼,但想着张氏的确是无甚不好的地方,也合该与她几分尊重,新婚未久便是想着纳妾,外头的人听着瞧着,也是不好。
由此,尚宁只得许了。
这样一来,他便也不在张氏面前提及锦葵如何,反倒是学着大婚那两日一般,在张氏在的时候,都是尽量不多看锦葵。这会子见着张氏,也是如此。张氏蒙蒙然并不晓得这些,看着尚宁对着自己与锦葵的时候,还是多看自己的,心里也好过了许多,当即伺候着他吃了一盏银耳莲子羹并几块糕点,脸上的笑容更盛。
锦葵将这些看在眼中,倒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所想的没有错。若是这么过来,一日日一夜夜的,只要这张氏身怀有孕,说不得一年半载自己就是能成了素日的心愿,且日后也有个好结果。
这般一想,锦葵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外头候着的丫鬟婆子,听得里头都是安安静静的,说谈之间也有几分笑声溢出,倒都觉得有些纳罕:自家少奶奶原是瞅着那锦葵,活像是看到大号的毛毛虫一般,只有厌憎的份,便是勉qiáng说两句,也笑不出声的,这会子里头只少奶奶、少爷并那锦葵,怎么反倒是时不时笑出声来?仿佛里头的气氛还是不错的样子。
由此,各个心里头都是有几分好奇,少不得在暗地里说两句话。而这一番说头,竟就蔓延到第二日,不知不觉间,府里头的人也都听到两三句话来。其中,敏君也不例外。
“这些话,真的是大哥那里的仆妇传来的?”敏君正是挑着纱花儿,听得青鸾随口说及府里头的八卦事儿说到张氏的身上去,倒是眉梢一挑,一双眼眸也是微微眯了起来:“看着我那新嫂子,这上面倒是不甚经心的呢。”
“到底,也不过些许小事,府里头经常传来传去的,也是有的。且少奶奶过门不久,哪里能管得这般森严的。”青鸾见着敏君这么说,心里头微微一跳,忙就是开口解释:“不过下面的有些意思,觉得这少奶奶真真心疼少爷呢。”
“你这丫头,尽是东家打听西家传言,却只听着面上的一点点东西,这暗地里的意思却是一丝儿也不想。”敏君摇了摇头,从那匣子里挑出一支浅huáng的迎chūn花纱花,递与青鸾cha在发髻一侧,一面打量着镜子里头的自己,一面神色淡淡着道:“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竟不知道这一日日一月月的,活到什么地方去了。”
“姑娘这话说的,我却不服。”青鸾脸颊涨得发红,一双眼睛也是瞪得溜圆,只跺了跺脚道:“怎么见着我只瞧着面上,不知道底细了?”
“你听了这么些话,指定比说与我听得多,却只想着这么一点桃花儿。说着嫂子心疼大哥,这倒也不假,素来夫荣妻耀,自然老爷步步高升,这夫人才能面有荣光。可若只这一点儿,却是错了。”敏君笑着随手打开匣子,从里头挑出两支玉簪,一支是云纹如意簪,一支是蝙蝠抱桃簪,花纹不同,颜色却都是微微泛着些许huáng色的,与那迎chūn花纱花也颇为相合:“你也想一想她们头一句提的是什么?说的是我那嫂子见着锦葵便不喜,没个笑声的,那一晚在书房却是不同。这更有用的是前一句,可不是后一句。且那地方是书房,大哥日日都是在书房,伺候的都是锦葵,嫂子前些日子可都没想着去书房,怎么昨日偏偏过去了?还说说笑笑的,颇是融洽?”
说到这里,敏君唇角微微一挑,看着青鸾有些呆滞的目光,暗叹了一声,也没有了说笑的心思,只淡淡着道:“这里头的意思,可就深切了呢。”
“姑娘前头说的话,我都是知道的,但听到后头,却又有些不明白了。”青鸾琢磨了一通,有些纳闷:“难道说少爷竟是厌了锦葵,还是少奶奶使了什么手段?或者是想通了什么事?我这可有些不明白。”
“若这些我都能说个分明,我便不是徐敏君,而是女诸葛了。”敏君笑了笑,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多半这还是那张氏想明白了某些事儿,放开了些的结果,但仍旧是忍不住想着,会不会是徐尚宁被什么事儿话儿挑拨了,也是厌了那锦葵?先前张氏的样子,可不见得是想明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明白了?
若是前者,倒也罢了,若是后者,敏君心底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了。毕竟,锦葵如何,她是不知道的,但这锦葵对于尚宁也算真真是尽心竭力,一片真心诚意。这么些年过去了,若说徐尚宁会有如今的样子,十分里头有六分还是因为锦葵的缘故。这么些年尽心扶持,这么些年柔qíng蜜意,这么些年用心良苦,锦葵之于徐尚宁,与徐尚宁之于锦葵,qíng分不可谓不深厚。若真是一个张氏过来没多久,就是能挑拨得开,那么,这一段身份尊卑岔开来的qíng分,也着实淡薄得令人心惊了。
如果这也是能轻易撬开来的,那么自己与苏瑾,是不是也……
思及此处,敏君也由不得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她从理智上来说,觉得张氏看来了的缘故大些,而自己与苏瑾,也不同于徐尚宁与锦葵,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子却总念着会不会,这两样并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而是另外一个缘故?
“姑娘。”青鸾原来有些气恼的,但看着敏君忽而收起了笑容,连着眼底也有几分怅然,便将那说笑打闹的心qíng收敛起来,唤了一声后,便轻声道:“姑娘可是想着什么别的东西去了?照着我说,姑娘近来心思也多了,却总往不好的地方想,连着笑容也比往年少了许多,竟一下子成了大姑娘似的。让人瞧着,心疼得不得了呢。”
“你倒是能看得出这些?”敏君听得这青鸾这么说,倒是笑了,只将心头那一股子怅然暂且搁下,调笑道:“我竟不信连着你也看得出什么来,指定是锦鹭那丫头说与你的。”
“姑娘这话儿我便不服。”青鸾听得也是急了,忙就是嚷嚷着道:“那些闲话儿,不过随口听听罢了的,哪里用得着费心思量的?姑娘待我好,我自是要经心的,这两样怎么能合为一谈?姑娘竟是不信我了么”说到最后,连着她自己都有些伤心,一双眼睛微微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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