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待慧安多言已是匆匆而去,如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能推荐出个人来,不管慧安有没有能力制止马瘟扩散,这会子也能暂且消消天子怒气。
慧安并未等多久,一个时辰后贤康帝便在养心殿中宣召了她,养心殿她也算来过三回了,这却是第一次以官员的名义觐见天子。不知慧安仰望着养心殿高高的台阶,慧安竟是生出几分庄严的敬畏感来,这却是上几次不曾留意的感觉。
前几次她都未敢抬头多看,这便是身份的转变吧慧安躬身进了殿,跪地行礼,贤康帝便喊了起,直奔主题,道:“你写的奏疏朕已经阅过,倒也条理分明,有可取之处。这是云大人新近从边关送回来的折子,你先瞧瞧。”
贤康帝说着便对全公公示意,全公公忙上前接过折子,悄步下了台阶躬身捧给慧安,慧安欠身接过,翻开细看。
半响才沉思着将折子合好,又双手呈给了全公公,贤康帝便道:“可有何想法?”
慧安忙谦恭的回道:“臣细看了云大人关于病马病症的描连,云大人辨别其为马蹄疫,用的药物却也合乎病qíng。马蹄疫由马而生,却是会渐渐染病给人的,故而若真是马蹄疫,只怕皇上要加紧控制病疫传播了,对北方人口流出也该控制起来,臣请奏即日便封锁玉村关,以免病疫被带往关内。”
慧安言罢听贤康帝沉吟一声,心头一紧,忙又道:“见皇上也无需太过忧心,这马蹄疫若是对症下药,便不该扩散的如此之快,虽病马自膝至下,青肿如一,吻合马蹄疫的症状,但有些病症也会出现此种qíng况,臣未曾见到病马,不断枉然断言病症,还望皇上恩准臣赶赴边关,臣愿肝脑涂地尽绵薄之力。”
慧安说着已是锵然跪地,贤康帝瞧了她两眼,见她背脊挺直,竟是纹丝不动,不觉点头,道:“甚好!沈大人今日便离京吧,如若无事,你便退下吧。”
慧安闻言心中翻涌,面上却丝毫不显,脚下更是微丝未动,察觉到贤康帝的目光,她才道:“下臣敢问,下臣此次前住边关,是以何种身份,若下臣和太仆寺诸大臣发生争执,又该听令于谁?若然到时候因病qíng而起纷争,却是不能上折子回京听皇上圣裁的,臣惶恐,还请皇上示下。”
慧安这意思极为明白,是在问向贤康帝要权呢贤康帝闻言登时便有些愣住了,连一旁的全公公也是张了张嘴,慧安却兀自站着,心中却是打起了小鼓。
半响贤康帝才忽而朗声一笑,接着却道:“果真是东亭侯的好妻子,别的没学会,有没本事且不说,只却将他的狂妄给学了个十成十!你便如此有自信,你的判断会比太仆寺诸卿的共同诊断更加准确?”
闻言慧安欠了欠身,倒不是她狂妄,只前世时马瘟既然没有被控制住,便说明太仆寺的官员们全都没有正确的诊断出病因来,今生保不准还是如此,若到了边关她诊断出病因,却也众人都相左,倒时候有力而使不上,那才叫冤杠呢。
今世她为这马瘟准备良久,更是舍下了初生的小女儿,她不容许自己无功而返故而慧安便沉声道:“臣不敢,但臣对自己确实颇有自信,若然皇上非是信任臣,此刻定然也不会将臣召至养心殿面圣啊。”
慧安说这话却是故意带着几分俏皮,贤康帝闻言果真又是一笑,接着静静瞧了慧安片刻,这才道:“你若能说服半数太仆寺官员,便可自主行事,若然你能把握自己判断绝无差错,联授你便宜行事之权,只是若你用了此权限,却未曾将疫症控制住……”
慧安却接口道:“沈慧安领旨,愿立军令状,必竭尽所能,不负皇恩她言罢,深深叩拜,贤康帝便道:“倒有几分你母亲当年的从容魄力,去吧。”
慧安这才躬身退下,出了养心殿,仰望着天空俯瞰着阔野,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虽置身在这四方天中,却已知海阔天空当如是……她下了两步台阶,全公公便匆匆自养心殿中奔了出来,慧安忙侧身相避,全全已越过她,却又突然回头,道:“皇上已采纳了大人方才的提议,令洒家去传皇命,即刻封锁玉村关呢。皇上对沈大人实是信任有加,寄予厚望的,大人且莫叫皇上失望啊!洒家也还等着来日再入府为大人宣恩旨呢。”
慧安闻言忙欠身而笑,全公公这才匆匆而去。
慧安回到府中,方嬷嬷早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行装,她直按便进了婴儿房,见果果正在沉睡,恬静的小脸,还时不时地扯扯嘴角,慧安心中又疼又涩,瞧了半响,方嬷嬷在一旁看的实在是楸心,便推着慧安,道:“行了行了,赶紧的走吧,早走也好早些回来!”
慧安这才又恋恋不合地瞧了眼,嘟囔道:“我都要走了,她也不睁开眼睛瞧瞧我,真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方嬷嬷闻言摇头,道:“少奶奶快些走吧,晚了夜里就要露宿了,小姐醒来反倒更难离开,便趁着这会子硬下心肠待出了城瞧不见摸不着了也便消停了。”
慧安心知方嬷嬷说的在理,叹了一声,咬着牙转身大步出了房。慧安这次因是赶着去救灾,故而一路极赶,星夜驰骋多半时间都不能赶上宿头,宿在夜地,这样的苦很多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慧安还是刚出月子的女子,可她硬着咬着牙一声累都没喊过,小半月下来一队同往边关协助太仆寺宫员控制疫qíng的禁卫军竟是全都服气了。
慧安到达雁城,先去了太仆寺官员在城西的临牧所,得知云大人带着诸大人都去了城外西郊的军营,慧安又询问了些问题,瞧过圈养在临牧所的病马后这才往将军府赶。
秋儿早已先行到将军府通报过,慧安到时管家已躬候命在了府门,后头还跟着一众的奴仆,慧安打马在府前御马,身影如燕跳下马背,管家忙带着众人跪礼,慧安笑着上前虚扶了管家一把,道:“不敢劳动刘总管如此相迎,大家也都快快请起吧。”
见众人起身,慧安才往府中走,刘总管忙在后头紧步跟上,慧安眼见他神qíng不卑不亢,却又恭敬有加,又观在场的不少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身体缺陷,且男人较多,心知他们只怕非是遭了战乱的百姓,便是受伤退役军人。
见众人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这个女主子,慧安神qíng举止不觉便带上了两分和善和尊敬。
一路往里走,慧安见关元鹤一直未出来,便知他定然不在府中,果然刘总管便道:“将军不知夫人今日能到,一早便和万大人等人出城巡防去了,夫人且先歇息下,奴才这便派人去寻将军回未。”
慧妥闻言便道:“不必了,:军事重要。”
刘总管听罢目光些许暖意,接着才道:“如今夫人来了,这府中诸事便该由夫人做主,夫人瞧那日方便,让府中的管事们去请个安。”
慧妥却笑着道:“这倒不必了,我听爷提起过刘总管,爷信任总管,我便也信任,我未曾来时总管便将将军府管理的紧紧有条,守护的犹如铁桶,从未发生过变故,可见旧日的规矩也都不必改动。再说我此来是奉命办差,实也无暇顿及府中,便劳烦刘总管辛苦了。”
慧安说着尚且站定冲刘总管颔首,刘总管忙谦虚了两句,对慧安的好感却是又加了几分,“夫人可先休息,奴才吩咐厨上准备酒席为夫人接风洗尘。”
“只备两三个家常菜就成,不必麻烦了,我这一路风尘也吃不下,莫再làng费,总管的心意我领了。”慧安说着便yù进屋,忽而又想起一事来,回头道:“以后的菜也不必刻意准备,将军吃什么我便吃什么,另外给我准备一个隔离空阔的马厩,要清洁透风好的。”
听慧安如此说,刘总管便有些微愣,慧安却是大步住屋中走,道:“这便是书房吗?没事莫来打扰,将军回来唤我。”
慧安言罢便带着秋儿两人进了屋,刘总管愣住,原先便在想着将军夫人也不知是何种xing子,别来个京城娇滴滴的贵妇人才好。只京城女子十之八九都一个模样,刘总管只期望着夫人莫太娇纵便好,倒完全没想到慧安竟是如此这般的。
这xing子倒似北境长大的姑娘,行事倒和将军颇似,雷厉风行,只除了将军冷面人人惧怕,夫人却要温和可亲的多。
早先便听说过将军对夫人是一网深qíng,他还只摇头一笑,兀自不信,如今睡着才知这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刘总管脚步轻快去准备马厩,却不知府中诸人已是纷纷议论起了夫人来,夫人是如何的貌美高贵,夫人是如何的和善可亲,夫人还如何的俭朴慡朗,听闻夫人是凤阳侯府的唯一血脉,夫人还立了好些功劳,在京城中夫人好生出名……此刻在书房埋首医书间的慧安却是一点不知,她竟是一入府便赢得了不少好感,只因她方才面上的尊敬于和善,而她这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qíng感却是被边镇朴实的人们捕捉到了并且心生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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