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尔汗点头,“好,我知道了。”
弘琴想了想,又说:“即便受不了,我也是公主。我朝唯一的固伦公主。除了抚蒙,别无选择。”说着说着,这位素来以qiáng悍示人的公主,居然觉得自己鼻子发酸,急忙抽抽嗒嗒吸气,试图把眼中泪花咽下喉咙。
察尔汗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拍拍公主身上毯子。
弘琴抽搭一会儿,觉着没意思,自己停住了,冲察尔汗吼:“喂,我刚才那是着了凉,鼻子不透气,听见没?”
察尔汗轻笑,“其实,成亲后,你不一定要住在蒙古。我虽然是蒙古台吉,但辖地不过百里。手下兄弟,有德有才者众多,纵然我不在,他们也能将辖地治理好。如果你喜欢住在京城,我就陪你住在京城。京中、陕北、江南、岭南,都有我察尔汗家的产业。前几年,我还托人在江南买了一处别院。你若喜欢,到时候,咱们去那里玩。”
“真的?”弘琴公主不信。你不就一个小台吉吗?有那么大本事?
察尔汗微微一笑,“我本就是蒙古平民。在获封台吉之前,几乎走遍整个大清。山西商会,还有我的把兄弟。如今,已经是会长了。再说,不捣鼓点儿挣钱的东西,我拿什么养固伦公主呢?你可知道,一位公主媳妇,一年也是要花不少银子呢!”说着,呵呵笑起来。
弘琴气结,刚要伸出手来,去揍察尔汗。又想起皇后曾经教导她,“好汉不吃眼前亏”、“敌qiáng我跑”,只得忍下来。暗自琢磨,这察尔汗,到底有多厚的家底?要不要把他家底都磨光了,再叫他退亲呢?
想着想着,只觉眼皮打架,慢慢难以支撑,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察尔汗这里,则是再也睡不着,轻轻抚着公主身上毯子,暗暗感慨:公主,快些长大吧!
这俩人在帐内安睡,可苦了一班粘杆处侍卫。今夜跟公主来的数十个就不说了。十一年前,雍正安排在察尔汗身边,负责监视的三个人,吓的腿都软了。不敢懈怠,留下两个人看守,谨防公主出事,另一个潜回大清营地,将公主行踪禀报清楚。
雍正听了,对着衲敏摇头,“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衲敏跟碧荷大眼瞪小眼,“怎么会这样?”
无论如何,公主有了下落,帝后二人,总算能睡个好觉了!至于弘经、弘纬兄弟俩:在他们看来,弘琴不去欺负人就谢天谢地了,还怕人欺负她?
等弘琴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营帐中,已经天光大亮。“天呐!”皇额娘一定等急了;说不定老四也发现了。弘琴腾地站起来,几把抓□上毛毯就冲了出去。
察尔汗营帐外,无论站岗,还是巡逻的兵勇,见了她,都笑着以蒙古礼节拜见,“主子,台吉在前面。”
“主子,请往东走。台吉在那里等您!”
“主子好,台吉就在前方。您往前就能看到他。”
弘琴没说话,对天下万民来说,她确实是主子。不过,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却像十三叔看自家皇额娘一般,讨厌,哼!
站在离察尔汗数十步远处,弘琴看他静静地趴在糙丛里,臂上铁腕,一只碧眼海东青羽毛倒竖,警惕地盯着不远处一个灰huáng色的毛团。
不一会儿,只见海东青悄然飞起,冲那灰huáng色的团团一个俯冲,霎时间,带着那团猎物,昂头上天,嗷嗷叫着,在头顶盘旋。
弘琴快跑到察尔汗身边,仰头向上看了看,斜眼瞥见察尔汗腰上火铳,伸手夺下来,装弹、上膛,抬手瞄准头顶那团灰huáng。
察尔汗笑说:“你喜欢兔子,要多少我也不嫌。何必跟我的鹰儿过不去?”
弘琴盯着海东青不说话。察尔汗见鹰儿几次飞近,公主都抿嘴不开枪,知道她意不在鹰,便笑着退后一步,站在公主身后护卫。
也不知是鹰儿爪子松了,还是怎么回事。那灰huáng色的一团,居然在高处脱离鹰爪,直直坠落。只听一声枪响,一只肥肥的兔子,摔在弘琴脚前十步开外。察尔汗亲兵赶至近前,拾起送过来。察尔汗接过一看,枪口——正中头颅。
弘琴收了枪,歪着脑袋,冲察尔汗笑笑,“走吧,送我回去!”
察尔汗点头,收了鹰儿,握握它一只玉爪,“你呀,平时那么qiáng悍,怎么叫一只小兔子给蹬了呢!”
弘琴在前边听到察尔汗调侃,扭头冲他一瞪眼,“闭嘴!”
察尔汗憨笑着点头,“是,奴才遵命!”
弘琴见他这副模样,反而不好发火,只得冷哼一声,几步上前,跃上侍卫牵来的骏马,直腰端坐,居高临下,盯着察尔汗安排人手,送“未婚妻”回岳父那里。
察尔汗手下一gān侍卫看的眼睛发直:不是吧?这位傻乎乎的、给一小丫头片子耍的团团转的“老男人”,真是咱英明睿智的察尔汗台吉?
131、玉海东青
等察尔汗护送五公主回到雍正主营时,日头已上三竿。众蒙古臣工连同随驾大臣,都在皇帝营帐前,等候拜见。
远远地看见那么多人,弘琴不由拉拉身上斗篷:这些个八旗子弟,可都远远看过五公主是何等风采。如今,光天化日的,想溜回皇后营帐,也不是件容易事呢!
察尔汗呵呵笑笑,伸手替公主压压斗篷风帽,“怎么?公主也有怕的时候?”
弘琴叹气,“我皇额娘很少跟我提什么女戒之类的,也从不bī我看《女儿经》。是以,我比其他公主都娇悍。可是,当着这么多人,跟你一起回去,就是我——也怕那流言蜚语啊!”
察尔汗摇头,“只要不故意煽动,没那么多留言!”
弘琴摇头,“刚才接到粘杆处侍卫密报:昨夜,皇阿玛因为皇额娘私自动用粘杆处,已经去问罪了。如果没人刻意煽动,他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呢?好在皇额娘素来仁厚,才没叫那招落井下石的计谋得逞!”
察尔汗皱眉,“粘杆处?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弘琴冷笑,“一个纸条,在斗篷里藏着。你怎么会知道?”
察尔汗伸手摸摸头上冷汗,“皇帝陛下居然在蒙古臣工身边——”
弘琴嗔怒,“皇阿玛哪来那么多空闲。是你自己非要上赶着答应我娘那什么不碰其他女人,皇阿玛才派人来监视你的!还蒙古臣工?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肖想我皇家公主啊?”
话一出口,察尔汗便知说错了,听公主生气,急忙赔不是。又问:“如今,只有你自己悄悄进去了。我在外面看着。你带来的侍卫应该都在附近吧?”
弘琴点头,“放心吧!你自比雄鹰,我再不济,也不是兔子!”说完,双腿一夹马肚,飞一般似的,直冲皇家营门。
守门侍卫老远就看清是五公主一人一马飞驰而至,急忙上前行礼,“五公主,请下马。”
弘琴沉着脸,跳下马来,马缰朝侍卫身上一扔,吩咐一句:“回头jiāo给宁贝子。”踢着一双小皮靴,甩着斗篷,便直直地往皇后营帐走去。
公主回来,雍正坐在帐子里,早就得到信了。听见她去找皇后,便没说什么。只是,有几个文官,不小心又在那里说什么公主如何之类的话。雍正也不理会,皇后说的对: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该学着自己处理的事qíng,总是要放手教导他们的。
对前面文官中煽动留言之事,弘琴自然也知道了。换了衣服,去见皇后,恰巧碰到皇后正在召见蒙古命妇。衲敏本人蒙语不好,以前还有果亲王妃与五公主先后陪着,如今,就剩她一人,只得对着几位蒙古王妃笑着,尽量少说。听到公主回来,急忙叫她进来,好帮衬帮衬。
好容易送走了蒙古王妃们,弘琴立刻放松下笔挺的小蛮腰,一头钻到皇后怀里。衲敏轻轻摸着闺女头发,静静地,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才听公主闷闷地说了句:“皇额娘,其实,那个察尔汗——也没那么讨厌!”
衲敏微微一笑,“其实,他怎么样,我并不十分在意。我担心的是你。若是你喜欢,什么都好。只是,他年纪——毕竟太大了些。”说着,从座下取出一个盒子,摸出一块古玉,递给闺女,“这就是他当年定亲所赠之物。你若实在不喜欢,下次见面,还给他就是。”
弘琴闷头接过来,仔细看看,是块和田白玉,雕的是海东青捕天鹅。摸了摸,扔到腰间荷包里。依旧趴到皇后膝上,半天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是还有四年吗?咱们再看看就是了!”
衲敏笑笑,“你呀!好吧,你也大了,凡事,都有了自己主意。我不拦着。只是,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大人担心,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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