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来浑身僵硬,脑袋被方才撞的一下,还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颂所说的话。而此时,众人都已经商议决定了。
萧璄道:“钺之言之有理,我萧氏自南朝煊赫,我萧氏儿郎无不忠义、正直、孝悌,今区区一贱婢,竟妄图误我萧氏嫡子,即便此事真相不明,但侍婢chūn来嫁祸十一郎,妄图rǔ他名声,已成事实,为免日后再出现此类qíng形,必须严惩。”
萧颂心中暗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萧璄为萧氏族长十余年,怎么可能糊涂,萧颂起了个头,他便一番义正词严、公正无私的话跟着就上了,而且让人寻不出一丝错处来。
宋国公脸色很不好看,但无奈这是家族中的事qíng,有族长处置,而且也不算过分,他能说什么?纵然知道这不过是诈chūn来的手段,也只能黑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chūn来眼泪如决堤般扑簌簌地滑落,那双平素笑起来如新月弯弯的眼眸,此刻满含绝望,便是冉颜看了也觉得不忍心。
“散了吧,明早通知官府来领人。”萧璄做了决定之后,已然起身。
其余人也都随之起身,恭立着送走长者,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chūn来则被管事命人关押在祠堂里,为了防止她再自寻短见,萧颂让人把她绑在祠堂的柱子上,口中堵了东西。
众人退去之后,偌大的祠堂立刻显得森森然,风从门fèngchuī进来,穿过空旷的大堂,发出呜咽凄厉的声音。
chūn来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想要蜷缩成一团,却因着浑身都被绑得结结实实,丝毫不能动弹。
月影西沉,过了子时便是最熬人的时候,祠堂盖虽然壮观,却因为太过空旷,一年四季都很yīn冷。chūn来方才流了一身的汗,又出于这种环境,到下半夜,竟是起了烧。
她闭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的,蓦地,有一只微凉的手放在她额头上,吓得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张熟悉的俊颜。
眼泪不听使唤地又流了出来。
来人默不作声地帮她解开绳子,从袖中取出一只药瓶,将里面的药粉用帕子沾了些,帮她敷在伤口处。
“十郎……”chūn来不敢叫出声音,只发出了吐息。
萧十郎依旧沉默,脱下自己的外袍丢给她,转身便走。
第332章孰真孰假
chūn来一把扯住萧十郎的袖子,缓缓跪在他脚下。
萧十郎脊背挺得笔直,久久才用力甩开她,大步绕过祠堂中的祭台,翻过后窗出去。他出去之后,那后窗竟然就敞开着,也不曾关上,明显是给chūn来逃走的机会。
萧氏虽然势大,但倘若萧十郎为chūn来安排好身份,让她选走高飞,萧氏也未必就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搜到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
chūn来跪了很久,才弯腰捡起萧十郎丢在地上的衣物,紧紧裹在身上,缩在柱子边,丝毫没有逃跑的打算。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个人影又从后窗翻了进来,chūn来警惕地看着来人,发现竟是萧铉之去而复返,一手抱着薄被,一手拎着个包袱。在chūn来面前蹲了下来,把被子放在她面前,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竹筒递给她。
chūn来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来,握着竹筒便能感受到上面传来的温热,她拔开塞子,里面传出浓郁的药味。
萧铉之又拿了一个纸包打开塞进chūn来手里,里面是蜜饯。
沉默地做完这一切,萧铉之才起身准备离开,他方转身,便听见身后的人小声的啜泣,心底不由发酸,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低声道:“别哭了,吃药。”
chūn来泪眼婆娑地看了他一眼,仰头将竹筒里的药一口气灌了下去,连忙抓起几个蜜饯塞进嘴里。
萧铉之不知道chūn来是为了谁撒谎,但是他从小和她一起长大,除了身份的天差地别,也算是青梅竹马,她从小到大说了几次慌、犯了几次错、认识哪些人、每天每个时候去了哪里、哪天来的月事他都知道,她不可能毒害他的母亲。
借着窗外的月光,萧铉之能清楚地看见chūn来浑身láng狈的模样,chūn来根本算不上美人,仅仅是五官端正而已,要非说哪里好看,就是她笑起来时弯如新月的眼睛。但此时此刻,她láng狈不堪的样子更加不似美人那样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婢女。
萧铉之面无表qíng地丢了块帕子给她。
chūn来捡起帕子塞回他手里,将被子包袱都收拾了一下,才小声道:“十郎,你快离开吧,万一被族长发现了……”
话未说完,手腕被萧铉之一把握住,声音沉怒,“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向我解释?”
chūn来着急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捂住萧铉之的嘴,却被他狠狠扯了下来,一只大手禁锢了两只手腕。
“奴婢……奴婢不能说。”chūn来垂下头,不敢看他。萧铉之一直都是一个淡薄之人,有些寡qíng的感觉,看上去和他的母亲东阳夫人很像,长这么大,chūn来还是第一次看他发火,那隐匿在一片清冷后的沉沉怒火,让她害怕。
她垂着头,沉默。手腕上却是一紧,被萧铉之猛然拉入怀中,chūn来惊诧地抬头,恰迎上他覆过来的唇。
唇瓣相接,气息吞吐,chūn来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冷香,平素清幽得让人无法触摸,此时是无比清晰,脑中却轰然一片空白。
淡淡的药味和着蜜饯的香甜在两人的唇齿辗转间散开。
以萧铉之的身份,能给chūn来的顶多是一个妾室的位置,还是得在帮她恢复良民身份的前提下,倘若他照顾一下,她能嫁一个不错的人家做正妻,但是他放不下。
一个长长的吻,吻得chūn来快背过气去。
“chūn来,母亲三年前让我挑一个人收房,我要的人并非秋喜。”萧铉之轻声道:“是你。”
“chūn来,你愿不愿意……”萧铉之声音渐渐低下去,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萧铉之的身份、地位、相貌、才学,都是chūn来这辈子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她怔愣了半晌,才喃喃道:“我是脑子烧坏了……”
萧铉之面上难得绽开一抹愉悦的笑容,“chūn来,不要固执,你只要和族长说出你所知道的,我必能保下你……”
“我不能说。”chūn来轻声而急促地道。
萧铉之愣了一下,他内心挣扎了很久,才在这个时候向她表明心迹,chūn来全家人的xing命都系于她一身,再加上他,这个分量难道就抵不上她所要保护的那个人!
萧铉之没有想过自己会遭到拒绝。不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超然,而是他们多年深厚的感qíng,让他深信,chūn来不会背叛他!
怔愣片刻,萧铉之才缓缓松开她,心中告诉自己,不过是个侍婢,不过是个侍婢而已,萧家最不缺侍婢!
初夏的夜里四处虫鸣声,似水月光,亮如白昼。萧铉之漫无目的地往高地高地上走着,手中还拿着被褥和方才带过去的东西。
祠堂一面墙后走出一人,负手看着萧铉之萧瑟的背影,眉头紧锁,却正是萧颂。
“你觉得方才他知道我们在吗?”冉颜随后走了出来。
冉颜的意思是,萧铉之是不是知道有人在监视,所以故意做戏来洗脱自己的嫌疑。冉颜并不愿意怀疑别人的感qíng,但案qíng之下,必须理智看待一切。
毕竟从表面上来看,他的xing子与东阳夫人太相似了,既然东阳夫人可以是个yīn谋者,他也可能深藏不露。
“我小时候在本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还算了解他的xing子。十弟从小便不太合群,也很沉默寡言,但不失真xingqíng,我更愿意相信方才他只是真qíng流露。”萧颂醇厚的声音在静夜里听起来令人分外安心。他回身伸出手,冉颜便将自己的手递进他的掌心。
两人牵着手返回宅邸。
萧颂在官场上混得久了,说话习惯xing地保留一线,从不会说满,他方才言辞之中也只是说“更愿意相信”,而小时候的xingqíng也不能代表现在。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算回答了冉颜的问题。
冉颜也不曾继续追问,她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不需要他把一件事qíng非得说得透彻。
从在长安开始。
太夫人过世,然后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下手了,显然这个人之前是相当忌惮太夫人的。但是她杀凌襄,嫁祸独孤氏,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抹黑独孤氏,让萧颂因有个德行不端的母亲,而不够资格接任族长?
然后他并不认为如此,这个计划显得十分仓促,漏dòng百出,很有可能是在偷东西的过程中不慎被凌襄撞见,或者凶手找凌襄问什么事qíng,凌襄发现其意图,然后被杀人灭口。凶手自觉得行迹败露,所以临时决定自断臂膀,洗脱嫌疑,但又不甘心白白搭下去一个棋子,所以临时拟定一个陷害的计划,反正棋子都要废了,就当是碰运气的废物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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