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贺思达听了大嫂许夫人的话,腰杆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起来,对许夫人点头道:“大嫂言之有理。这事我确实做得了主。”
说完这话,二老爷贺思达起身对大老爷贺思平和许夫人行礼道:“大哥、大嫂,你们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跟聂姨妈说定了,就来找大老爷给我们羽儿写庚贴。”
看着二老爷雄纠纠气昂昂出去的背影,大老爷贺思平伸出一只手捻着颌下美髯赞叹道:“还是夫人有法子,二弟眼看就厉害起来了。”
许夫人却叹息一声,道:“这件事,是我的错。要是早……,今日就不会闹成这个地步。”
贺思平不知道许夫人在说什么,疑惑地问道:“这不都没事了吗?你还在愁什么?”
“愁什么?”许夫人看见贺思平不以为然的样子,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你敢是刚才不在屋里,不知道我们家这二弟妹,今日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贺思平皱了眉头。他在外院,只听说贺宁羽跟她表哥聂维私奔了,却没有听见别的话。
“你不知道吧?若不是馨儿今天有急智,如今被毁掉的,就是我们贺家满门的名声”许夫人想起二太太李氏的样子,更添气恼。
贺思平心里一惊。他可知道,今日来得有镇国公府的老夫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客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贺思平的脸色严峻起来。
许夫人定了定神,将今日堂上的qíng形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又不经意地提起几个月前贺宁馨在后园好端端却突然掉到池塘里去的事,一边说,一边眼里就有了泪意,道:“我们馨儿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这几年一直不安生。”
“总之,你自己想想,这两件事,实在古怪得很。”许夫人没有一个字,指明二太太就是幕后的黑手。她只是摆出事实,其中的道理,却得让贺思平自己去领悟。
贺思平却一时没有想到这么深,只皱眉道:“以后别让这个聂姨妈上门了……”
那边二老爷贺思达回到自己院子里,先着人把一直跪在院子里的聂姨妈请到二房的堂上,对她说了许夫人的主意。
聂姨妈先前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担心贺家要对她儿子聂维不利。
如今却听说妹夫要把嫡亲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聂姨妈突然有了底气,笔挺地坐在贺家二房的正屋里,说话的声音都矜持了几分:“这样不太好吧?”
聂姨妈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白跪了。贺家是女儿,自己家是儿子,说来说去,这件事是贺家怕吃亏,自己做什么要低三下气的?
二老爷贺思达听见聂姨妈居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声嚷嚷道:“你说什么?”
聂姨妈脸上一红,双唇翕合,嗫嚅了半天,才道:“这门亲做不得……”
二老爷chuī胡子瞪眼睛,手臂伸得直直的,手指快指到聂姨妈脸上去了,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清楚”
聂姨妈想到若是自己认了,就得娶了妹妹的女儿做媳妇。虽说贺宁羽没什么不好,可是她没有个得力的娘家。如今聂家正需要一门得力的亲事来重振家门。若是贺大姑娘贺宁馨,聂姨妈肯定顺水推舟应了,明媒正娶也是可以的。
可是贺宁羽……聂姨妈脸上微红,硬着头皮道:“我们聂家是书香世家。我们老爷生前是举人,我不敢违了聂家的家训,娶个白身的女儿做媳妇。”
第一百零一章分家下
听见这个经常过来打秋风的聂姨妈居然嫌弃自己没有功名,不肯跟自己家结亲,二老爷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不上不下,顿时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咄咄嗦嗦地问道:“那你说,到底怎么办?——总不成,你儿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我女儿拐走了”
聂姨妈踌躇半晌,低声道:“聘则为妻奔为妾,羽儿做了傻事,就委屈她做妾吧。”又安慰二老爷道:“妹夫放心,虽说是妾,我会好好待羽儿。qíng分上,不比正妻差。等维儿娶了正妻,生了嫡子,我就让羽儿也生一个,日后也有个依靠……”
聂姨妈一席话没有说完,二太太李氏在里屋听了半天,现下实在忍不住了,从里屋挽着头发冲出来,啪地一声狠甩了聂姨妈一个耳光。
聂姨妈尖叫一声,从椅子上掀翻下来,倒在地上,捂着自己被扇红的脸,对李氏怒道:“我是你大姐,你敢打我?”
李氏冷笑一声,走过来又下狠手踹了聂姨妈几脚,指着她斥骂道:“打得就是你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我们家挑三拣四?不是我一直看顾你们,你们娘儿俩早就饿死了,还轮到你在这里挑三拣四?——我警告你,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们家羽儿,今儿是嫁定你儿子了想攀高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也来跟我充举人娘子,我呸不过是个穷寡妇,也想学人家嫌贫爱富”
聂姨妈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被李氏骂得着实有些下不来台,便从地上一咕噜爬起身来,撸了袖子,如市井泼妇一样,跟李氏对骂,大声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也谋算你们大房的家产,拼了命要我的维儿过来勾引贺大姑娘我跟你说,你也别做梦了还想做国公爷的丈母娘,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将李氏刚才的话,原样奉还。
这边大老爷贺思平同许夫人久等二老爷不到,担心他摆不平李家的两个女人,遂一起过来看看。
谁知在二房门口,就听见李氏同她姐姐聂姨妈互相对骂,将她们往日的盘算一五一十自己抖了出来。
二老爷贺思达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都做了些什么事,在屋里吓得面无人色,不断央求道:“你们小点儿声,让人听见像什么话……”二老爷虽然懦弱无能,可是也晓得是非对错,轻重缓急。自己的妻子和大姨的谋算,往小了说,只是妇人家眼皮子浅,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想要占人家便宜。往大里说,却是可以流放、杀头的大罪……
这贺家内院里,二太太李氏虽然当过几天家,二老爷却知道,贺家依然是大嫂做主。二太太李氏不过是做了大嫂许夫人手下的大管事婆子而已。——也就这个婆娘掂不清轻重,居然起了这样的混帐念头。
先前大房的大姑娘同自己的妻子jiāo好,二老爷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家也不是一无是处。却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不可告人的东西。
李氏同聂姨妈骂得兴起,一把将挡路的二老爷推到一旁,继续口沫四溅的互相揭短。
许夫人和贺大老爷两个人站在门口,听了这两个妇人的对骂,脸色越来越yīn沉。
大老爷贺思平越听越怒,怒吼起来:“都给我住口——真是两个歹毒妇人,一丘之貉”
“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无话可说。——分家吧。”贺思平转身对二老爷贺思达道。
这些事,如果是许夫人对他说的,贺思平可能还有几分疑虑。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夫人,而是不相信自己的亲人会这样歹毒,会认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今却是他亲耳听到,是二房的人亲口所说。铁证如山,再也无法狡辩砌词。大老爷贺思平对二房真正寒了心,不想再帮扶他们。
许夫人也在心底里叹气,却没有如以往一样善解人意地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二老爷贺思达看见大哥的脸色,晓得这一次是来真的,突然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恐惧。想到幼时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贺思达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十分悲戚。
二太太李氏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猛然间一低头,瞥见自己身上穿的青绸袍子刚才在撕打中被聂姨妈扯破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赶紧窜到屋里躲起来。
聂姨妈无处可躲,只好讪讪地整了整衣裳,理了理头发,对屋里的人道:“你们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就要溜。
大老爷贺思平却冷冷地叫住了她,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娶还是不娶我的侄女儿?”
聂姨妈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这个,贺大老爷也是读书人,自然晓得礼仪廉耻,晓得什么是聘则为妻奔为妾……”
“这么说,你是不娶了?”贺思平又声音平平地问了一声。
聂姨妈摇摇头,陪着笑,不再言语。
贺思平便咳嗽一声,对自己的小厮道:“那好。——来人,拿我的帖子,给顺天府送过去,就说有聂家小子,拐走良家妇女,让官府下海捕文书,捉拿他归案”
聂姨妈白了脸,硬着头皮道:“这样闹出来,你们贺家的脸就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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