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简士芸来的丫鬟婆子心里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简老夫人。这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也不怕打了自己小姑子的脸?
简士芸却端坐在自己屋子窗前书案的锦缎圈椅上,嘴角含笑,两眼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夫人,夫人,谢夫人让我们跟着夫人过来,可jiāo待得清清楚楚。夫人若是不记得,可要奴婢再提醒一句?”有个婆子忍不住发话。这个简士芸,说是侯夫人,可是在长兴侯府,还不是要看着她们谢夫人的脸色过活?回了娘家又怎样,谢夫人叮嘱过,就是要在她娘家给她几分颜色看看,才能摸到简士芸娘家的深浅……
这些人都是贵妾谢氏的人,又得了特别的嘱咐,自然没有将夫人简士芸放在眼里。谢氏执掌长兴侯府内院十年,根基早就不可撼动。简士芸从庄子上回了府里,不过是空有夫人的名头,没有夫人的实权。若不是她的女儿得以待选入京,她在长兴侯府是寸步难行。
若是镇国公府只是个空架子,简士芸就是谢氏砧板上的ròu了。至于陈宜岚待选的事儿,谢氏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陈宜岚若是入宫,更是脱不了要长兴侯府帮衬。自己主持长兴侯府的中馈,到时候陈宜岚只会更巴结着自己。至于她那个空有世家嫡女之名的亲娘,除了有个暂时不知深浅的娘家,其余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简士芸从庄子上回到长兴侯府不到一年时间,当然不是谢氏的对手。可是简士芸能熬过庄子上十年农妇的日子,其心xing早就不是谢氏能比的。这次又趁机回了娘家,谢氏还想控制简士芸,就是白日里发梦,看错了人
“拖出去给我堵了嘴重重地打”简老夫人看见简士芸垂了眼眸,不发一言,晓得她是默许的,便厉喝一声,叫了自己家的下人进来,将简士芸带来的丫鬟婆子统统堵了嘴拖了出去。
等屋里人都去尽了,简士芸才抬起头,满脸泪水的样子,看着简老夫人道:“大嫂,你比当年厉害多了……我还一直担心,大嫂会劝我忍下去……可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哭得泪流满面。
简老夫人心里一动,忙走过来坐在简士芸旁边的妆花杌子上,揽着她的肩安抚道:“你也知道,我们简家是被夺爵贬官,才回到了乡下。你大哥又不在了,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三个孩子,若不能杀罚决断些,怎么能活到今天?你以为我不想和以前一样,和善得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形势比人qiáng,我不得不如此啊……”
简士芸点点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那个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的简士芸早就死在长兴侯府在大山里的农庄里。现在的简士芸,早已面目全非了。
“大嫂,我们简家当年的那些家生子,如今一个都没有了?”说起下人,简士芸也有些好奇。她回来这么久,连一个熟悉的下人都没有见到。
简老夫人不自然地在杌子上挪动了一下,含笑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我们简家夺了爵,那些下人早就被发卖到别家去了,我们家哪里还有什么家生子下人?如今这些,都是我们回京之后另买的。”
简士芸叹了口气:“大嫂,你也不容易。”
简老夫人忙岔开话题道:“我们姑嫂这么多年不见,别说这些丧气话了。你那些带来的下人,打算怎么处置?”
简士芸想了想,道:“任凭大嫂处置吧。只是别把她们bī急了,又或是伤了人命就不好了。”
简老夫人起身笑道:“别说大嫂不给你面子,依我的xing子,这些心怀鬼胎的下人,早该直接一道手打死了事。你这一点倒是没有变,同以前一样,再被得罪很了,也不肯取人的xing命。”
简士芸诧异地瞥了一眼简老夫人,道:“大嫂,这还是你往常劝我的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下人的命也是命,若是犯了错,送官发卖都行,千万不要自己手里沾血。这些年来,我一直是照着大嫂的吩咐做得,被人bī得再狠,也没有取过任何人的命。”又转头看着窗外,像是在回忆往事:“大嫂说得对。做人要有底线,确实能给自己积福报。若不是我做主母的时候,不肯打杀下人的xing命,后来被赶到庄子上,也不会有这许多好心的下人过来照拂我,才让我活着等到了我们简家出头的这一天”
简老夫人听了简士芸的话,呆呆地站在门口,异样地沉默起来。
“大嫂,大嫂,你怎么啦?”简士芸看见简老夫人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些奇怪。可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简老夫人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外面打板子的婆子过来回话,道:“老夫人,大姑太太,板子打完了。”
简老夫人回头看了简士芸一眼,问道:“如何?要不要我帮你处置了?”
简士芸正胡思乱想,闻言忙道:“大嫂帮我处置了吧。只别伤人命就行。”
简老夫人叹了口气,对那婆子吩咐道:“找两个人给她们上药,等伤好一半,就直接送回陇西长兴侯府。再派一个伶俐些的管事,直接给长兴侯带话。就说是我说得,既然长兴侯府如今是妾室当家,我们镇国公府着实丢不起这人,不敢再跟长兴侯府称姻亲。这大姑太太和二姑娘,就在我们府里住下了。长兴侯府什么时候处置了那个妾室,什么时候再来跟我们说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深浅
第一百二十四章深浅
简老夫人吩咐完这话,又接着道:“顺便跟外院的管事说一声,将长兴侯府来的下人,无论男女,一起赶回去。就说长兴侯府的妾室谢氏,好大的架子,都摆到我们镇国公府来了。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那婆子不敢违拗,下去吩咐外院的管事去了。
简士芸未料到就算大哥不在了,大嫂仍然肯这样跟自己撑腰,含着泪盈盈起身对着简老夫人拜倒在地,哽咽地道:“大嫂这样待士芸,士芸感激不尽……”
简老夫人忙扶了简士芸起来,嗔道:“你怎么说跪倒就跪倒?要是你大哥见了,不知该多心疼……”
简士芸顺势起身,携了简老夫人的手,一起坐到自己屋子里的红木罗汉chuáng上,跟简老夫人仔细说起自己这几年的遭遇来。
简飞怡这边带了从未谋面的大表姐来到自己的院子里,对丫鬟吩咐了一声,让她们沏一碗好茶面子,再装几碟子点心过来。
丫鬟领命而去。
简飞怡招呼着陈宜岚在自己屋里坐下,问道:“大表姐可是第一次上京?”一边寒暄,一边抬眼仔细打量着陈宜岚的衣裳。见她穿着一件簇新的藕荷色罗纹jiāo领短襦,下系着淡粉色三滚三镶百褶裙。腰间系着一条茜香色缠枝花腰带,一支白玉比目鱼玉佩从腰带上垂下来,压在裙边。走路的时候,裙摆纹丝不动,却是简飞怡学不来的大家气度。
陈宜岚微笑着点点头,也向简飞怡看过去。只见她肤色红润,五官秀气,身穿一件暗金色芙蓉花底纹的通袖褂子,下系月白色绣蓝色碎花马面裙。料子看上去,倒像是缂丝。
“妹妹这身裙子,真是jīng致。可是缂丝的料子?”陈宜岚看了又看,眼神都挪不开。
大凡世上女子,对衣裳首饰都有异乎寻常的兴趣爱好。
简飞怡也不例外,见大表姐夸自己的衣裳好看,笑着走过去,拉了自己的衣袖给她细看,道:“大表姐好眼光,确是缂丝的料子。不过我娘说,这料子也就一般,平常穿穿就是了。若真要穿好的,等过一阵子,我娘帮我弄来了天水碧的料子,才叫有个样子。”
陈宜岚倒吸一口凉气。缂丝的料子,还叫一般般?居然还要天水碧?
“妹妹命好,有舅母这样的娘照应着,万事不缺。”陈宜岚心有所感,微眯着眼睛,细细地摩索着简飞怡的衣袖一角。
简飞怡十分得意,拉了陈宜岚的手一起坐下,满不在乎地道:“我还有两身缂丝的衣裳,也没大狠穿。姐姐要喜欢,都给了姐姐也无妨。”
陈宜岚忙把手缩了回去,正色道:“妹妹好意,姐姐心领了。不敢贪妹妹的好东西。”执意不肯要。
简飞怡也就罢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子,丫鬟用水晶托盘上了新鲜茶面子和几碟子内造点心,放在罗汉chuáng上的四足矮桌上。
简飞怡一一指着碟子里的小点心,道:“这是安郡王府送过来的,还有圣上赏的,都是宫里内造的点心。外面买不到的。”
陈宜岚看见这些小点心一个个做得jīng致的跟花儿一样,忍不住每样都尝了一个,味道甘美,入口醇香,果然比她从小到大吃过的点心都要好。
“让妹妹见笑了,说句真心话,姐姐没有妹妹命好。这些东西,不止没有吃过,见都没有见过。以前我们府里是庶母当家。这些东西,庶母都紧着庶姐……”陈宜岚看见碟子里的点心,被自己吃得很快就去了一小半,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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