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虽然承了爵,可是嫡妻过门五年才生了嫡长子,此后再无所出。所以大房虽然庶子多,嫡子就这样一个,已经禀过圣上,封了世子。
裴舒芬坐在承平伯夫人房里,殷殷勤勤叙了寒暄,便不经意的问道:“承平伯夫人,世子的亲事可定了没有?”世子已经十八岁,据说从十四岁开始,承平伯府就到处给他寻亲事,不知是眼光太高,还是怎地,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
承平伯夫人的脸色变了一变,又恢复了常态,含笑道:“我们伯爷打发世子去西北军前效力去了,这一去就是三四年,也别耽误了人家姑娘家,所以定亲一事就暂时放下了。等他从西北回来再说。”说完,便端茶送客,不yù再谈下去。
裴舒芬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也含笑站起来,对承平伯夫人福了一福,起身要回承平伯府二房继续坐席去了。
临出承平伯夫人房门的时候,裴舒芬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便在门口停了一停,一边看着外间屋里自己的丫鬟桐月跟承平伯府里的丫鬟打招呼,一边凝神听里面的说话声。
就听见一个压低了嗓子的婆子在劝承平伯夫人:“夫人放心。世子去了西北,知道人qíng冷暖,自然能抛了那些坏毛病,担起大任……”
又听见承平伯夫人的声音低哑:“……我就着一根独苗。他若有个好歹,我也不要活了……他从小就没离了我,娇生惯养的,在那地儿,还不知如何受磨折。你说,我是不是该跟伯爷说实话,兴许伯爷……”
那婆子拦了承平伯夫人的话,声音压得越发低,裴舒芬又往后靠了两步,才听得隐隐约约:“……夫人万万不可让伯爷晓得此事!若是伯爷知晓,世子的小命恐怕就难保了……”
又听见里间屋里承平伯夫人恨恨不平地啐了一口:“……只是逐出府去,真是便宜他了!——恨不能将那杀才千刀万剐!”说到最后,居然有几分杀气。
裴舒芬心里一惊,忙快步离了承平伯府的大房,往二房的院子里去了。
二房的夫人知道宁远侯夫人刚刚去看了大房的夫人,笑着过来招呼:“宁远侯夫人坐。用一用我们家刚做的rǔ鸽天麻汤,最是滋yīn补气的。宁远侯夫人cao持家务,身子不适,还得好好补一补才是。”
勋贵府上都在传宁远侯夫人得了弱症,如今侯爷都不去她房里,正四处寻医问药呢。
裴舒芬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人乱传自己的私事,也曾打杀过几个多嘴的下人。不过外面的话还是愈传愈烈,裴舒芬无法,只好当作不知道,等自己将来生了儿子,这些话自然不攻自破。
如今听承平伯府的二夫人这样说,裴舒芬心中着恼,面上还是一脸感激的接过rǔ鸽天麻汤,轻轻啜了一口,觉得滋味还行,随口夸了两句。
承平伯府的二夫人便跟裴舒芬攀谈起来。
裴舒芬本来想再问问那位单先生的事儿,又担心言多必失,便住了,随意闲聊两句,最后散席而终了。
楚华谨这几天寻着一个机会,也问了问承平伯关于那位单先生的事儿,承平伯对单先生满口夸赞,道:“……单先生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不过真是位好先生。不瞒宁远侯,我儿子被他娘宠得不像话,一直娇生惯养。现在跟了这位先生几年,居然使得他娘回心转意,主动跟我提出要送他去西北军中历练一番。”想到儿子此去,就算不能立功成名,也能打熬一番,成为一个真正有担待的人,承平伯十分欣慰。
楚华谨放了心,又随口说了几句闲话,便回宁远侯府了。
回到宁远侯府,楚华谨专门去找了裴舒芬,道:“承平伯对那位单先生赞不绝口,听起来着实不错。你问了承平伯夫人没有?她怎么说?”
第一百零九章为人师表中(为碧缕纱书友和氏璧2加更)
裴舒芬听见楚华谨说,承平伯对那位单先生“赞不绝口”,又想起那天在承平伯府上偷听到的承平伯夫人跟她的心腹婆子的对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觉得,此事一定被承平伯夫人瞒得死紧,除了那位承平伯世子,和承平伯夫人身边的亲近婆子,大概没有别人知道真相。
听那位承平伯夫人虽然对那位“单先生”恨之入骨,可是明面上也只有将世子送走,再客客气气地解除跟“单先生”的雇佣关系,就知道承平伯夫人是不敢闹大了,怕让众人知道真相,丢了承平伯府的脸面,所以很多事应该都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若不是那天自己心血来cháo,一定要去亲自打听,凑巧见了那一幕,还真没有这样绝佳的机会送到自己手里。想来那一天,应该是承平伯世子最后一次去见单先生,之后大概就被送到西北军前效力去了。
裴舒芬明亮的双眸闪烁了几下,对楚华谨道:“侯爷打听得,跟妾身打听得差不多。”
楚华谨便放了心,道:“既如此,过年后就使人写了帖子,给单先生送过去,请他过来坐馆。——另外的两位先生你去问了岳父和大舅哥没有?”
裴舒芬站到楚华谨身后,捏了小拳头轻轻帮他捶着背,低笑道:“还没呢。事qíng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妾身要忙完了益儿的事,再回娘家问一问。”
说起回娘家,裴舒芬眼珠一转,又对楚华谨道:“前几年,益儿和谦谦回了外祖家去住,我娘家大嫂就把我大姐的陪嫁都拿回去了。如今两个孩子都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大姐的陪嫁拿回来?——这些陪嫁,一半是益儿的,一半是谦谦的。一直由我娘家大嫂掌管,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楚华谨半扬着头想了想,缓缓地点头道:“也好。不如这样,你回去跟岳父通个气,就说,舒凡的嫁妆由裴家管了三四年了,我们从来没有过问过。如今益儿和谦谦都回来了,是不是应该每年给我们报一次帐,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这是暗示裴家占着女儿的嫁妆不放手,以裴家人的心xing,肯定立时就要jiāo回给宁远侯府了。
楚华谨自问对老丈人家的人行事风格还是有几番了解的。
裴舒芬忙应了,笑道:“还是侯爷想得周到,妾身就不如侯爷会说话。”
楚华谨对裴舒芬的奉承十分受用,偏了头笑道:“记得我说的话。别把这事办砸了。”又闲话几句,就去了桂姨娘的院子里。
裴舒芬见楚华谨走了,才将满脸的笑容收了起来,闷闷地坐到镜子前面,看了看自己的脸。
镜子里面出现一张略显愁苦的脸,嘴角已经有了几丝纹路。裴舒芬自己看了都受不了,啪地一声将妆奁上的镜子阖上了,便闷闷地上chuáng歇着去了。
外面伺候的桐月见夫人睡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夫人chuáng旁边的夜灯移到墙脚,又将光线调到最暗,便搬了铺盖,睡到旁边的隔间去了。
自从侯爷再不来夫人房里过夜之后,裴舒芬就让陪夜的丫鬟睡到隔间去了。以前侯爷不来的晚上,丫鬟都是睡在她chuáng前的脚踏上。
裴舒芬在里chuáng听见桐月睡下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传过来,知道她大概是睡着了,便放心地抚了抚自己左手腕的梅花胎记,闪身进了自己的琅缳dòng天。
自从她打算给自己调理身体之后,又正好楚华谨再不到她房里来,所以每天晚上她都抽一两个时辰到琅缳dòng天里来,整理整理药圃,又开始打理花圃,用那里开得比别处灿烂的鲜花抽取jīng油,给自己保养。
来到三楼的梳妆台前,裴舒芬看着自己做得各种保养品,心qíng逐渐好了起来,笑得有几分邪恶:“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笑得最好的人。——楚谦益,好好跟你的‘单先生’学学做人的道理吧,特别是怎么做一个‘小受’……”
……
裴舒芬从自己的琅缳dòng天里出去的时候,正是贺宁馨在镇国公府上房致远阁的内室里心有所感,也闪身进入她的须弥福地的时候。
自从上次贺宁馨须弥福地三楼梳妆台上的镜子升级之后,贺宁馨不用每次都急着去查看裴舒芬的近况。她可以抽一个比较空闲的时间进入须弥福地,然后让镜子回放裴舒芬在琅缳dòng天里的举动。
这一次,贺宁馨从裴舒芬嘴里听见了“楚谦益”三个字,心里猛然一紧,再听下去,又迷惑了:“为何益儿要做‘小shòu’?——‘单先生’又是谁?”
这一晚,裴舒芬睡得很香甜。贺宁馨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那边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又说不出所以然。
第二天伺候太夫人用完早饭,裴舒芬便带了丫鬟婆子,坐了宁远侯府的大车,回娘家裴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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