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芬一边琢磨,一边将玻璃瓶递给楚华谨,道:“这是第一颗解药。别的解药,我会陆续送过来。侯爷得吃上三个月,才会断了根。另外,我去的地方,这大齐朝没有别人能去。侯爷大可放心。若是有什么要藏的,都放到我那里去就行了。”
楚华谨有些犹豫,不敢相信裴舒芬的话,只是接过药瓶仔细端详。
裴舒芬哼了一声,道:“侯爷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楚华谨也哼了一声,“我若死了,不就是你生的那个野种做宁远侯?怎么会对你没有好处?!”
裴舒芬大怒,劈手将那个玻璃瓶夺了过来,又打开瓶盖,将那粒药倒出来,扔到地上踩碎,指着楚华谨道:“那是你亲儿子!”说着,闪身又回了自己的琅缳dòng天,生起气来。
楚华谨看见地上被裴舒芬踩碎的药丸,也有些惋惜,对那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更加疑惑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打算还是哄着裴舒芬,将解药骗到手,解了毒再说。这个宁远侯的爵位,还是让方姨娘的儿子袭了吧。
想起方姨娘楚华谨也有一丝挂念。他去西南做总兵的时候,带了方姨娘赴任。后来仓促回来奔丧,就没有带着方姨娘一起回来。
如今他被调了职,不能再回西南,方姨娘却一直不见回转。他派去接她的人也没有回音,不知出了什么事,想着还要再派一批人看看。
柳梦寒又过来催促了楚华谨几次,让他早做打算。
楚华谨还是拿不定主意,便将裴舒芬的话说了出来,问柳梦寒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柳梦寒一惊,没想到楚华谨还有这份见识,便缓和了语调,并未再bī他,只是暗地里通知了自己的人手,让他们在西南想办法跟羌族人接洽。
老宁远侯楚伯赞镇守西南时日长久,阁羌人的首领早就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柳梦寒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是比楚华谨qiáng点儿,手下人也有路子。
时光倏倏过去,已经是阳chūn三月。
下江南去清点江南官仓存粮的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先行回了京。这一次,他的行程倒是颇为顺畅,无人再敢明目张胆地跟宏宣帝派出的钦差作对,同上一次出行,简直是天差地别。
贺思平风尘仆仆地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去宫里面圣。
宏宣帝听了贺思平的回禀,脸上的忧色又多了几分。
“江南这两年说是风调雨顺,怎么入官仓的粮食只有这么点儿?”宏宣帝看着贺思平递上来的官仓帐目,仔细查看。
这本帐目大致上是正确的,只是具体存粮稍有出入。贺思平向来是个铁面无私的,在江南大肆整顿了一番,bī着从官仓借粮的官员还粮。——并且不要银子,只要粮食。不jiāo就带了兵士,去那些欠粮官员家里的田庄里去搜,去查。
以至好多官员上书弹劾贺思平,说他有rǔ斯文,抢人家女眷的嫁妆私房的粮食以肥官仓,是个急功近利之辈,也有损朝廷的体面。
宏宣帝也是在民间待过的人,这些官员的小九九,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大齐官员不能经商,所以这些官员家里的私产都是挂在正室夫人名下,有的假托是嫁妆,有的假托是私房。其实都是一回事。
也许有的人家真的是嫁妆和私房,可是家里明明有粮食,还要去官仓借粮,就有些其心可诛了。
况且贺思平在江南,并未请了钦差的尚方宝剑,杀过任何一个欠粮的官员,都是直接到这些官员家里查抄了事。
至于这些官员以后会不会丢官,便是宏宣帝和内阁的事,不是贺思平的职权范围,他只管实qíng上报就是了。
多亏了这番查抄,江南的官仓实际存粮才和帐本对上了号。
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宏宣帝拿了纸笔过来算了算,对贺思平叹道:“只能希望东南那边的官仓能多一些存粮。”
二皇子一月底也去了东南查验官仓的存粮,还没有回转。
贺思平在江南的时候也知道这些粮食不够,集思广益,想了一些法子,此时便对宏宣帝道:“陛下,赈灾是为了我大齐的黎民百姓。官仓的粮食固然占大头,不过江南的商人富户,也都有心思,想帮陛下分忧解难。”
宏宣帝笑了笑,道:“从民间征粮?这些人的想法是好的,就怕这样一来,市面上的粮价又要上涨,反而影响了没有受灾的老百姓的日子。”
贺思平不善经营,想得没有宏宣帝那么多,闻言也觉得有道理,便又琢磨了一下,对宏宣帝道:“要不,让他们就捐银子?有了银子,可以从别的地儿买粮过来赈灾。”贺思平咳嗽了一下,笑眯眯地建议:“比如,临海相望的倭国……”
倭国自上次被宋良玉和简飞扬联合痛击之后,倒是有几年没有再骚扰大齐朝的海城。且大齐有了水军和铁驳船,已经将大齐海域附近的几个岛屿都占了,设了长期驻扎的卫所,当作是大齐的疆土一样守卫起来。
这样一来,大齐的疆域,又向东拓宽了不少,跟倭国近了许多。站在大齐最东面的岛屿上,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倭国的海岸线。
宏宣帝眼前倒是一亮:“好主意!”
从倭国买粮回来专门赈灾,自然不会影响大齐的粮价。如果倭国的粮食比大齐还便宜,倒是可以多买一些······
宏宣帝露出神往的笑,像是在问贺思平,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就是不知倭国这几年的出产怎么样?”
贺思平的夫人许夫人,是经商的好手。近年来跟着罗家,也组建了自己的小船队,没有和罗家一样去外洋,只是东面海域和南面海域的几个地儿。倭国倒是常去。
贺思平这两年倒是听许夫人说起过,说倭国近两三年风调雨顺,粮食收得多,倭国人又少,经常到了要贱卖的程度。许夫人自己的粮铺,这几年都是从倭国买回来粮食,就算多jiāo一笔关税,可是按着大齐的市价卖出去,还是挣得盆满钵满。
“陛下,倭国这两年听说风调雨顺,只是被我大齐封了海。我们的船可以过去,他们的船不能过来,被打击得很厉害。”贺思平忙拱手回道。
宏宣帝满意地点点头,道:“也好。等老二回来,再做计较。”想到就算东南官仓不足,也有了地方去弄粮食,宏宣帝心qíng大好,立时赏了贺思平两个月的休沐假期,让他在家里好好歇歇。
宏宣帝看得出来,贺思平的年岁不饶人,这一趟去了江南,回来两鬓都斑白了。
贺思平大喜。这赏赐,比升他官,或者赏他金银更让他开心,忙乐滋滋地谢过宏宣帝退下了。
回到贺府上,贺思平想到自己将许夫人赚钱的点子给卖了,有些不好意思,回到家里,便将自己给许夫人带的各样礼物拿出来。
带回来的布匹放在内室的炕上,首饰都一一摆在许夫人的梳妆台
许夫人今日正好去了贺宁馨的镇国公府,看望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去了。
贺思平等不及,自己坐了车,也去了镇国公府,还将给贺宁馨、简飞扬和小子言带的礼物一起带了过去。
此时正是吃午食的时候。
贺宁馨小厨房的厨娘,是许夫人前几年给她荐来的,从许夫人娘家东阳送来的,做得一手好东阳菜。
东阳菜的特点便是特别注重用新鲜的食材,并且烹饪方法多用蒸、焖、灼和凉拌,以图保留食物本来的色香味。味道以鲜嫩为主,带些甜味,十分可口。
小子言的牙齿越长越多,也不再吃人奶,而是改喝羊奶,也开始跟大人们一起上桌子吃饭了。他一吃到东阳菜,就爱上了这个味道,每顿饭都要津津有味地吃上一两个菜才罢休。
今日午食又有许夫人在这里,贺宁馨的小厨房备得,当然全部都是东阳菜。
给小子言准备的是一碗剁碎了的海蛎ròu和鲜ròu一起蒸出来的ròu羹,还有东阳的金鲟蟹剔出来的蟹ròu,做了蟹ròu丸子,用高汤炖了,ròu质鲜美嫩滑,入口即化,小孩和老人都爱吃。
给大人吃的,就是四个菜,糟鸭,沾特制酱料吃的白灼虾,清蒸扇贝,和一个蔬菜杂烩。还有一个费功夫的鱼柳苏皮海龙王汤,一个大大的玉白瓷祥云如意纹的高脚大汤碗放在桌子中央,汤碗下面有小火温着,里面的汤还冒着热气。
卢珍娴的孩子生了,也出了月子,如今抱出来和小子言一起玩耍。
小子言对妹妹十分关爱,几次要偷着给妹妹喝汤,都让贺宁馨制止住了。
卢珍娴便让rǔ娘将孩子抱走去喂奶,免得打扰大家吃午食。
小子言笑眯眯地对妹妹挥挥手,像个大人似地道:“快吃!快吃!子言等你啊!”
桌上的大人笑成一团。
贺思平进来的时候,便是看见这样一幅和乐的景象,笑着问:“你们吃什么好东西?可是我来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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