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丫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捏着衣角,“奴才习惯,奴才多谢夫人,奴才……”
旁边一个丫头看到六丫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儿,玉儿瞄了她一眼,那丫头涨红着脸低下了头。
“六丫,别怕,夫人我不是吃人的老虎。”
“不是,夫人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夫人……”六丫急得又是挥手又是不敢有大动作,一时又嘴笨得不知道怎么说,头上冒出了滴滴汗珠。
玉儿看着笨嘴拙舌的六丫安抚地笑道:“六丫别急,慢慢说,夫人我今儿时间多。不着急。”
夫人的声音柔和得像chūn风,像她脸上的笑容一样能让人忘了一切不安。
六丫敛手站在地上,依照嬷嬷的教导行了一礼。
“奴才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奴才多谢夫人!”
玉儿看看周围一尘不染的青石砖,“你是负责打扫花园这一块儿的?”
六丫点头:“是。”
玉儿喜欢gān净,看着没有一点儿灰尘的路面,玉儿舒心地笑道:“周嬷嬷,六丫做事儿勤谨,按例赏她吧。”
周嬷嬷笑着应了,从身上掏出一个本子,又从袖里拿出一根儿描眉的炭笔,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六丫有些茫然地看看周围人的神qíng,大家脸上都没露出什么异样,六丫放心地又垂头站好。
玉儿看她的样子,摇摇头。
“周嬷嬷,六丫先前在哪儿?”
“回夫人话,三月里从山东回来,六丫安排在庄子上做活儿,六月里庄子上的庄头儿来回话时提了一句,说她是个老实肯gān的,这边儿又正缺个gān粗活儿的,老奴就把她从庄子上提了上来。安排在这儿打扫。”
玉儿眯着眼,六月呀,六月连丧了和硕恭亲王常宁并和硕裕亲王福全,皇帝从出巡的途中返了回来,祭和硕裕亲王福全时哭得不能自己……宗人府议同旗之皇子应行穿孝,皇帝却下令命皇长子胤禔、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穿孝。之后又再三去灵前亲祭。
己酉,和硕裕亲王福全举殡,皇上奉皇太后临王第。恸哭俟王柩发。才奉皇太后回宫。第二日,又启行巡塞外,带走了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这一走,黑白雕分明更忙了。除了飞两江当苦工搬运各种零食,还要去追出塞的男主人送信。
从返回来的信里玉儿知道,雅尔哈齐见到了嫁到塞外的异母的姐姐,皇帝授其为郡主,婿阿宝为和硕额驸。郡主很喜欢弟弟的龙凤胎,带着他们玩儿了好些天。
皇帝这次出塞已经三四个月了,还没回来,玉儿看看自己的肚子,不知道雅尔哈齐能不能赶在自己生孩子前回来。
“妹妹,妹妹,你今儿怎么样?”
玉儿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这样大呼小叫的,除了三哥,也没别人。
搬出王府最让玉儿高兴的就是,见家里人方便了!
以前住在王府,因着铁帽子王的身份,手掌兵权的几个哥哥都避讳着不上门,止有玛法每月去看自己一次,还次次都随身带着皇帝放在府里的眼线。
雅尔哈齐跟着皇帝出巡,家里人怕自己早产,天天都要来人看看。
“三哥,你是不是又是办差途中偷跑的?”这时间可还没到下衙的时候。
“嘿嘿,妹妹,皇上出巡了,这事儿也少,没事。再说了,哥哥为啥拼死拼活就想升官,为的不就是这点儿方便?”
玉儿笑道:“合着,你当大官儿为的就是想偷懒时没人管你?”
“妹妹,这个,你别说出来呀!”三哥把手里拎的一筐儿新鲜水果放在地上,几步走到亭子里拿了妹妹的水就喝。
“娘的,这秋老虎,忒厉害!”
玉儿举起手帕,叔瑫赶紧倾身让妹妹给自己把额上热出的汗擦了,妹妹现在这肚子,可不敢让她压着。
“你别动手,我自己擦得了!”
玉儿白了叔瑫一眼,他不是任凭着汗往下流,会擦?
看看地上垂头站着的六丫,叔瑫纳闷道:“这个粗使婆子做错事儿了?你理她做甚,让周嬷嬷去处理得了,劳心费神的。”
玉儿笑道:“人家没做错,这差事还做得好,我正夸她呢。”
叔瑫不以为然:“做得好不是应该的?家里花钱把他们买回来,每月还领着丰厚的月钱,平日又不打不骂的,他们要还gān不好活儿,就卖了做苦力受难去,还夸她?你打小儿就这样,把这些奴才当回事儿地费心思。”
玉儿也不多和哥哥辩驳,说人权?哥哥会以为她病了,脑子烧糊涂了!
玉儿指指一盘子点心,对六丫道:“你先下去吧,这盘子点心给你女儿的。你只管安心在府里好好做事儿,日子指定不比以前苦的。”
六丫跪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头,擦擦脸上的泪,领着女儿,抱着夫人赏的点心下去了。
叔瑫拈一块儿点心送到嘴里,嚼巴着吃了,又指着一边的丫头下去洗水果,自在极了。唉呀,雅尔哈齐那小子没在真好,没人盯着他像盯贼似的,嘁,这是他妹妹,他想亲近了,自然就可以亲近,他守着妹妹的时候,雅尔哈齐那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哼,现今倒防着他了,他又不是要把妹妹偷走卖了!
“你把惠容弘普都送到塞外去了,雅尔哈齐又不在,这日子过得,也太冷清了!”
玉儿笑道:“让孩子们跟着出去看看,长长见识。再说,宗室女说不准就得抚蒙古,让容容早点儿去看看也好。弘普那孩子,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教他,让他跟着他汗玛法吧,学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儿了啦。”
叔瑫看着明明思念儿女的妹妹嘴上逞qiáng。
“你不是天天让那只雕送信?孩子们都好好的不是,就别皱着眉了,哥哥我看了揪心!”
咦,她皱眉了?
玉儿伸手摸摸自己的眉头,嘿,还真有点儿皱呢。
叔瑫看着妹妹的憨样儿又疼又怜,“不行,还得让你嫂嫂来陪你,你这一个人呆久了,这看着还学那汉人的女子一样皱眉了?”
玉儿失笑:“满人的女子就不皱眉不成?”
“汉人不是有句什么,深坐蹙娥眉?你看看书也罢了,别学得看个天气变了都要伤心的样子。”
就算自己真是多愁善感,听了他的话,那所有的细腻qíng思都得跑到爪哇国去……
玉儿看着三哥乐,这个哥哥,估计一辈子都和文人的悲秋叹月、细腻感怀扯不上关系。不过,她喜欢哥哥这样!
叔瑫看妹妹乐了,放心地拿了个果子啃。他的妹妹,还是笑起来好看,这愁着眉是怎么回事儿!
“你婆婆那肚子也快到时间了吧?”
玉儿想起继福晋的肚子,挑了挑眉,“是,比妹妹的晚一个月左右。”
“上次,咱家的稳婆没用上,这次能用上了吧?”
玉儿想了想,估计到时王府都忙着守着继福晋呢,再说,自己家的稳婆,也放心。
“内务府应该会遣人来,咱自家的也备着吧。”宗室血脉,自然会更谨慎,何况自己这还是贝勒夫人不是。
叔瑫把太太吩咐他问的话都问完了,就往亭柱上一靠,“妹妹,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
玉儿笑道:“雅尔哈齐说他要起名儿。”
叔瑫很想说自己这个舅舅给起,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了。他还是更jīng通兵书战策,别的书,他看得少,给外甥取名儿也是大事,自己肚里的墨水估计不够。
叔瑫坐了一个多时辰就走了,他偷空儿出来的,现在还是回去再看看比较好,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儿要处理呢!
玉儿送走哥哥,在丫头嬷嬷的扶持下回了房。
小睡了一会儿起来,玉儿看看有点儿浮肿的腿,唤了绿樱进来给她揉揉。
上次雅尔哈齐在身边,睡觉也省力。此次他走了,晚上睡觉没人垫着,翻身还得叫丫头嬷嬷帮忙,让玉儿觉得很委屈。
“夫人!”
玉儿噘着嘴儿看看林嬷嬷:“嬷嬷,他还不回来!”
林嬷嬷看看自家夫人,忍不住笑。贝勒爷对夫人好,一府的人全知道,夫人平日看着待贝勒爷周到全贴,其实林嬷嬷一直觉得她对爷少了份依恋。没想到,如今倒在夫人身上看到了。
“夫人这是想贝勒爷了?”
玉儿哼道:“谁想他,让他在外面快活吧!”
林嬷嬷看着小孩脾气又犯了的夫人,哄道:“快了,都走了这么些时间了,肯定快回来了。”
“林嬷嬷,你把周嬷嬷叫进来,我想起一件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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