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站起身擦gān净脸上的泪,苦笑道:“阿玛,普儿堂弟说的没错,您总能给我们这些子侄找到事儿做。”
这会儿,看着jīng神的嫡子,后继有人的四阿哥心qíng很是舒畅,笑道:“怎么,阿玛人到中年都不曾嫌累,你们还嫌上了?”
弘晖倒了杯茶,双手奉给自己阿玛,“儿子不敢懈怠。”
四阿哥接过茶,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人生在世,总该做一些于国于家有益的、于己有纪念意义的事儿。”
弘晖听着这话,却突然笑了:“弘普说人生最有意义的事儿就是一家人围坐一桌,吃着小窝克做的饭。”
四阿哥一口茶水呛到了气管,好一阵咳,一边的乌喇那拉氏赶紧过去拍背,一边埋怨道:“晖儿,你不能等你阿玛喝完茶再说?”
自打见过小窝克,弘晖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jīng神上特别轻松,方才,他便是故意逗趣的,只是,这效果太好,自己阿玛一时不察被茶呛了。
看着咳得老脸通红的阿玛,再看看唇角含笑帮自己阿玛擦嘴的额娘,弘晖低头敛目,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不言不动,真好,这日子,跟十年前一样了。
弘晖想着在郡王府时,小窝克听说阿玛纳了年氏,看着阿玛似笑非笑问:“四堂兄,听说你府里的年氏,是汉军旗的?是不是娇媚不可方物?必然极得你的宠爱吧?”
当时,阿玛尴尬得差点把小几上的茶碰翻了,吭哧半天方道:“那是皇阿玛赏的。”
弘晖低着头抿着唇笑,是呀,是皇玛法赏的,可是,阿玛自己不喜欢吗?听额娘说,当年阿玛宠着武氏,为着阿玛不携额娘却带了个小妾去寺里被小窝克遇着,小窝克给阿玛做了一个月的甜点心,那点心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偏甜得腻人,馋得阿玛忍不住,吃得是又享受又痛苦。
小窝克不喜见小妾的事儿,但凡亲近的人都知道,对宠妾灭妻的事儿更是恨得不行,这些年,阿玛虽说不至于到那么地步,可独宠年氏的事儿却是有的,却被小窝克一句话问得心虚了。
“晖儿,你在笑什么?”
弘晖打了个哆嗦:“阿玛,儿子想着小窝克病了这许久,现在好了,身子不见一点儿亏损,儿子高兴呢。”
四阿哥指指一边的椅子,示意发妻坐下,听着嫡子的回话,点了点头:“是呀,十年,这才好了!”她好了,身边的人都跟着受益呀,年过四十,四阿哥才深切的明白了身体好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儿了。
想着皇父事隔十年见着玉儿时那高兴的笑脸,想着儿子又被她救了一次,想着那道回味无穷的红烧鱼,四阿哥非常没形象的想咽口水,赶紧伸手端起茶,喝一口,掩饰了过去。
“你这毒是解了,可这事儿却没完,咱们得好好查查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听着阿玛的话,弘晖垂下了头,唇角的笑却带上了一些委屈以及一丝微不可见的讥讽。
只是,四阿哥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是府外的人动的手脚,最后却查到了他宠了八年的年氏身上。
只是,一切证据都消隐无踪了。
不过,有的时候,有些事,并不需要证据,只要上位者心知肚明就行了。
看着一份份密笺在火中化为灰烬,四阿哥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失望,了然,冷然以及压在心底深处的杀机。
线索很少,可是,沉浮多年的四阿哥对人xing岂能不了解?
只要他下定决心探查,在内院的年氏又岂能不被他看出蛛丝马迹来,既看出首尾,又事关嫡子,四阿哥一点不曾留手,找了个机会,用弘普提供的迷幻药剂审问了年氏身边的老嬷嬷,于是,四阿哥得到了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丰富qíng报,原来,不只是内院争宠,原来,那个远在西南的封疆大吏在那么多年前就开始布局算计他这个皇子亲王了。
真是好奴才呀,亏他还暗自将那个心地yīn险的奴才引为知己。四阿哥突然想起那年在潭拓寺里那个女子说过的话:“女子是因为喜欢才妒忌,可是年氏呢?年氏妒忌吗?年氏或有意或无意表现过她的妒忌,可是,她谋害晖儿,为的却不是女子的qíng意,而是她的野心。”
四阿哥靠在椅上,疲惫地闭上眼,伤心吗?有的。宠了八年,又怎会没有心动与喜爱,只是,他宠着的女人,却心如蛇蝎。此时再回头看这八年,四阿哥突然想不起来这些年究竟为何那样喜爱年氏了。想着那个用了迷幻药剂后便昏睡不醒的老嬷嬷,四阿哥冰冷一笑,弘普说,那个老嬷嬷再也醒不过来了,会那样一直昏睡,直到最后会因为不进饮食而衰弱致死。
勾通府外,为虎作伥,这种奴才,死有余辜。只是,年氏却于这当口怀孕了。四阿哥闭上眼,这曾是一个他盼了好几年的孩子,可现在,他却这样的漠然。想了许久,四阿哥把这事儿告诉了嫡子,不是为着别的,只为了让儿子以后能更谨慎,也为了让儿子以后注意他的后院。“阿玛,儿子知道您为难,儿子现在毒也解了,那毒并不曾对儿子有什么实际的伤害,这事儿,就算了吧。”四阿哥看一眼低着头的嫡子,晖儿虽说宽厚,却不是软xing子,现在这样说,为的,全是自己这个阿玛。
“晖儿,阿玛记着你的委屈。年氏有孕,年羹尧几兄弟还有用。”听阿玛说得明白,弘晖抬起头,冲着自己阿玛笑道:“阿玛,儿子记得您教过的,被愤怒、仇恨、杀机冲昏头脑的,那是莽夫。”四阿哥嘴角抽了抽,不知该夸儿子还是该觉得没脸,想了想,虎着脸道:“你小窝克上次送来的点心阿玛才吃了两块儿怎么就没了?”弘晖转开头,肩膀抽了几下:“阿玛,小窝克不是送了你一只小狗?那点心,被小狗吃了。”四阿哥脸一僵,“你见着它偷吃,你怎么不拦着?”弘晖回过头,表qíng很无辜,“儿子见着的时候,它吃得只剩下最后两块儿了。”四阿哥咬牙:“陕甘、浙江今年送来的各项结余比起几年前少了许多,这事儿,你去查。”弘晖的脸一下垮了下来:“阿玛!”四阿哥冷哼道:“你阿玛我上了年纪,最近差事又太多,很累了,要减负。父亲有事,不该是儿子服其劳?”
弘晖看着自家阿玛闭上了眼,显然打定了主意,果然,阿玛的笑话不是那么好看的。嘴角抽搐的弘晖行礼后退出了自家阿玛的书房,边走边想着去哪儿找几个苦力,这要查起来,不定得累死累活忙几个月,说不准还得出京去调查,不找人分摊,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只是,找谁呢?弘普几个都有用,可都是滑头,轻易不会沾手,几个叔伯的堂兄弟或是才能不足,或是懒怠,或是用不得……走到半路,看到一个熟悉的院子,弘晖眼睛一亮,唇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着呀,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弘昀弘时两个兄弟已大了,因为打小便在额娘跟前养着,跟自己也齐心,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正与几个相熟的朋友在茶楼逍遥的弘昀弘时同时打了个冷战。游刃有余地处理完手头的差事,有一个能gān的大儿子帮忙,四阿哥觉得日子过得并不劳累,只是,老天看不得他太轻松,很快,新的事儿蹦出来了。在又一次请皇父驾幸王府的时候,出事儿了。在陪着皇父逛园子的路上,遇到一个慌张失措转头便想跑的奴才。奴才见着主子不行礼等主子先行却转头想跑,不等皇帝与四阿哥开口,雅尔哈齐上前一把把那奴才拎了过来按在地上。皇帝皱眉:“你这奴才,跑什么?”“奴才,奴才尿急。”
四阿哥一脚踹了过去:“内务府出来的,就是你这样的?”雅尔哈齐失笑道:“四兄,你让人认认,这是哪个身前的,让他去他主子那儿领罚吧,咱们还能为一个奴才làng费时间,làng费jīng神?”四阿哥回头看跟在身边的高无庸,高无庸赶紧趋身回道:“回主子,这奴才叫周江,平日都唤他小江子,是四阿哥的近身小太监。”四阿哥皱眉:“近身的?”近身的奴才连泡尿都夹不住?近身的奴才见着皇上与王爷敢转头就跑?“小江子,说,你急急惶惶的要去做什么?”小江子到底不大,不过十二三岁,此时早已吓破了胆,皇上王爷怎么到了这偏僻的地界儿来了?小主子只让他拦一些府里的奴才,没让他拦皇上和王爷呀,再说,便是想拦,也拦不住呀,想着会降临到身上的种种酷刑,小江子在地上打起了哆嗦,“奴才,奴才只是看看有人了,就去报给小主子知道。”四阿哥疑心更重了:“弘历在哪儿?”“小主子,在,清辉阁。”本是请皇父来看自己治家成果的,结果却出了这么大个纰漏,四阿哥别提多懊恼了,可是出了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再说,一个十二岁的庶子,想来也弄不出什么大事儿,因此,四阿哥硬着头皮请皇父同行查看。皇帝脸色平和地当先而行,行了不多远,打远处传来的声音却让这一王一帝父子二人的脸色越变越青,继而发红,发黑,发白……五颜六色,挨个儿换了个遍,耳目聪敏的雅尔哈齐老早止住了一众奴才的跟随,而看着一王一帝一起站在一处遮敝物后的行为后,所有的奴才便都退得更远了。这里不是皇宫,却是王府,做奴才的,不该知道的事儿便最好别知道,那样,会活得更长久一些。奴才们只恨不能离得更远,却无人有那多余的好奇心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íng的。不能不说,王府与皇宫的奴才们即便不是人jīng,也个个jīng通生存之道,他们远远退开的行为救了他们的命。随行的侍卫因为有雅尔哈齐跟着,也都退出好几丈远,到后来看到皇帝的手势后,便退到了一众太监的身边了。此时别说那引得皇帝与亲王听墙角的事儿他们一点不知,便是皇帝与亲王说话他们也听不到了。留在原地的皇帝与四阿哥并一个雅尔哈齐听着一个少年用清脆的嗓音从九龙夺嫡的诸多宫廷密辛内幕说到雍正登基太后相阻的无奈,从十四阿哥在皇父灵前不顾礼仪意指新帝继位不正不明的哭丧相争说到雍正继位后几个兄弟联手弘时如何让雍正百般煎熬,从弘时安排人殂杀弘历说到雍正忍痛杀子,又评说了雍正初期的朝堂艰难到后来的铁血手腕qiáng力压制诸般作为的功过得失,从雍正雷厉风行的行事作为说到雍正最后累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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