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请你原谅我_亦舒【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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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康本打算失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到底不忍。

    已经十分低声下气了,并且公开让朋友们知道,她愿意道歉,还想怎麽样。

    又不是不喜欢这个鬼灵jīng,那麽,去吧。

    他故意迟到十分钟,一进咖啡座,便看到朱碧芝坐在一个角落。

    他走近,碧芝抬起头来,是,就是这双眼睛,在黑暗中无处不在,正康忽然有点鼻酸。

    碧芝微笑。“总算出来了。”

    正康无话可说。

    “听说,你曾经打听我的下落。”

    正康张了张嘴。

    “来,今天我请你吃顿好的。”

    “以後呢?”

    碧芝讶异。“还有下文?我以为你老讨厌我。”

    正康为之气结。

    碧芝语气转为柔和。“这半年来我时时想找机会解释。”

    正康毫不动容。“你可以喝酒吧,我喝苦艾,你呢?”

    “威士忌加冰。”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中年太太走过来招呼。“是碧芝吗?好久不见。”

    碧芝连忙站起应道:“啊,原来是陈阿姨,回来度假?移民生活如何?”

    “苦得要命,不提也罢。”

    碧芝一站起来,正康才发觉她穿著松松的孕妇服,这家伙,又在搞什麽?

    太遇意外,正康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愣在那里。

    只听得那陈阿姨惊喜地说:“碧芝,你怀孕了,几时结的婚?这位是你先生?还不快介绍。唉,我怎麽没有帖子,老脸往何处搁?哎呀,你还喝酒,快戒掉,对胎儿无益……”

    正康被她嚷得头都昏了。

    幸亏不是丈母娘,不不,他又没结婚,何来岳母,唉,他张大了嘴,百口莫辩。

    看样子这陈阿姨不消半小时已可把喜讯传播全球。

    这玩笑开得大了。

    玩笑。

    正康才省悟,吕日朗已拍著手从另一角落走出来,嘴里说:“好了好了,误会冰释。”

    正康这次不知怎地,也咧嘴笑起来。

    他中肯地说:“太淘气了。”

    日朗说:“这次真不是故意的,今年流行松身女服。”

    “我不相信。”

    “碧芝,他不相信。”

    朱碧芝若无其事按住正康肩膀。“米已成炊,太迟了。”

姊姊别说教

    自在与姊姊合意不和。

    这真是天下最可惜的事。

    她们母亲曾殷殷叮嘱。“你们俩要互相扶持爱护。”可是她去世後不久,姊妹便反目成仇。

    主要理由是自在认为姊姊管得太严。

    而合意又认为妹妹完全不受管教。

    自在冷笑著同朋友说:“我们之间有代沟。”

    姊妹的年龄差了八岁。

    自在又揶揄。“老小姐,最看不得我有男朋友上门。”

    合意却这样说:“不收拾屋子、疏懒功课、乱花钱,统统倒也罢了,可是这样爱搞男女关系,多危险。”

    两姊妹同住一幢公寓,如果相敬相爱,有商有量,那是多麽开心的一件事。

    她俩却刚刚相反。

    母亲生前的好友余阿姨看了不禁叹息。“你们妈妈知道姊妹吵闹,不知多痛心。”

    “余阿姨,求求你请姊姊别再gān涉我自由,我是我,她是她,我们xing格、兴趣、人生目标全不一样,叫她少理闲事。”

    “这——”

    “jiāo男朋友有什麽不对?”

    “实是正常的行为。”余阿姨说。“不知为何合意反应激烈。”

    接著,发生了一件教她们感qíng完全崩溃的事。

    合意为公事到日本出差,家里只剩自在一人,她感到前所没有的轻松,立刻把男朋友叫来陪她。

    自在喜欢邓立言,两人约会已有一段时间,只是尚未决定是否选择对方成为固定密友。

    “邓立言家庭背景不错,功课也好,更是体育健将,自在爱慕他,也极之合理。

    邓立言一到,便哗一声。“多久没洗碗?”

    自在懒洋洋。“三天。”

    “垃圾足足十日末清。”

    “所以请你上来帮忙。”

    “有什麽奖励?”

    “借功课给你抄。”

    邓立言笑道:“我一早做妥笔记,何劳你cao心。”

    “那麽,美食一顿如何?”

    “我qíng愿要山盟海誓。”

    自在微微笑,十分高兴。

    邓立言已开始著手帮她清理公寓。

    这小子勤快慡手,一下子做好所有杂务。

    huáng昏,两个人坐在长沙发上听轻音乐休息。

    他们凝视对方眼睛,只觉百看不厌,渐渐拥抱,陶醉在对方的臂弯里。

    自在轻轻说:“自幼没有父亲,母亲又於去年辞世,真感到孤苦。”

    邓立言温言说:“你会拥有自己的家庭。”

    “我渴望早婚,而且生育一大堆孩子。”

    “哎哟,那我得找一份高薪职业。”

    邓立言那麽会说话,自在满心欢喜。

    他吻著她的额角。

    就在这个时候,电灯掣啪的一声响,整个客厅光如白昼,接著,乐声停止,两个年轻人吓得跳起来,连忙往大门看去。

    原来是合意回来了,她铁青著脸,咬牙切齿,像是同谁有不共戴天之仇,彷佛妹妹是陌生女子,而邓立言是她的夫婿。

    自在不禁冷笑起来。

    她高声问:“什麽事那麽严重?”

    合意问:“你在我家招呼什麽不三不四的人?”

    自在怒不可遏。“这也是我家,记得吗?”

    邓立言害怕,他不想牵扯在女友家事当中,立刻取起外套。“我先告辞,自在,明天在学校见。”

    他拉开大门,迅速离去。

    合意立刻说:“看到没有,有什麽事,溜得快,这便是男人。”

    自在忽然忍无可忍,一伸手,便给姊姊一巴掌。

    合意掩住脸,愣住了。

    自在斩钉截铁地说:“明天我便通知刘律师分家出售房子,以後我俩各自生活,断绝来往。”

    她日到房间,锁上房门。

    过几日,刘律师与余阿姨都来劝道:“现在房子价格又不好,容後再谈。”

    “不必说了,我已超过二十一岁,我有自主。”

    “姊妹俩怎麽会搞到水火不容。”

    “她心理变态,我无法忍耐。”

    “领到母亲遗产,须jīng打细算,小心运用。”

    “我明白。”

    祖屋特廉出售,三天内便成jiāo,自在另外买了一间公寓,小是小一点,可是舒服适意,自在终於可以永远不再整理chuáng褥。

    刘律师说:“合意将於秋季移民多伦多。”

    “是吗?”自在毫不关心,“那多好,祝她前途似锦。”

    “不过是小事,两姊妹应当和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一向不喜欢我,姊妹之间没有缘分,十分无奈。”

    “可以谅解的话,我愿作中间人。”

    “谢谢你,刘律师,我一个人会生活得很好。”

    “自在,慎jiāo男朋友。”

    “刘律师,连你都来说教。”

    半年蜜月期过去,自在便开始觉得寂寞。

    自从独居,她生活反而自律,不大请朋友进屋,她并不笨,听过许多可怕的故事,知道请客容易送客难。

    像司徒女士,邀外籍男友到家来双栖双宿,一日下班回来,发觉所有财物尽失,连电器都搬走,原来老外夹带私逃,返回祖国去矣。

    又欧阳小姐的男友趁她不在,翻箱倒筐,窃取她各种私人文件,影印多份,打算分手後作勒索用途。

    还有,慕容小姐遭遇更惨,一打开房门,竟看见男友与另一位男士相拥chuáng上。

    结果不但轰走那男人,连大chuáng都要换张新的。

    自在忽然小、心起来,因为已经没人管她,她只得严格地管起自己来,想起不是不好笑的。

    她仍然只有邓立言一个男朋友。

    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已经知道,她与他不会结婚。

    居於一个很奇怪的理由,邓君父母不喜欢她,自在是个孤女,无依无靠,他们说,将来孩子们没有外公外婆,多麽吃亏,他们希望儿子娶一个娘家有力的妻子。

    邓立言从不把她带回家里,他自己倒常常到自在家泡。

    每个周末,自在做好了菜等他来,日子久了,也为自己不值。

    自在不由得想起姊姊的教诲。“你姿态随便,就别怪人来讨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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