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忻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东西,拉住了马,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巧言骑着马跟着上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大声道:“少爷,您可那边客栈廊下拴着的马像不像楚公子的兰泽?”
刘忻点点头,道:“你倒是好不容易机灵了一把。”
一时间,主仆三人有了去所。这家客栈虽说不上规模,却也比一般的乡村野店阔敞得多。室内点着烛火,明晃晃的,大堂内能有一半的座位如今坐满了人——都是来避雨的。
生意好,忙不过来,老板笑呵呵的亲自迎上来招呼。刘忻掏出一块银子在手里抛接了两下,闲闲问道:“门口那匹马的主人现在在哪?”
老板忙堆起笑脸,小声道:“就在二楼天字号的甲等房。”
刘忻将手里的银子丢给他,同时也丢下了一句话。“旁边的两间房我都包下了,还有,帮我们照管好门口的马匹。”
“哎,您请了!天字号甲等叁、伍号房打扫,有客人休息——”伴随着楼下的这句长音,刘忻主仆“蹬蹬蹬”的上了楼。
推开房门,入目便是只着里衣,静坐在火炉边烤火的楚悠。金红色的火光染红了他如玉石雕刻而成的脸,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丽。
“谁?”楚悠抬头朝门口望了一眼,看到刘忻,又重新低下了头。
刘忻随手带上门,走到楚悠身旁,道:“你这是要回去郡王府吗?”
“我刚想到有东西落到家里了。”楚悠边说边站起身,将衣架上已经烘gān的外袍披在了身上。
“落下了什么?”刘忻的语气有些不好。
“只是一些零碎东西,不值一提。”
刘忻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的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吗?”
楚悠定定的望着他,缓缓道:“我没有疯,也没有发狂,我曾经给过她承诺,本就该遵循的,不是吗?”
“你——”
刘忻终于叹了口气,松开了好友衣领,颓然的走到一旁椅子上胡乱坐下,半晌才开口道:“王妃的病好不容易才被你找人治好了,万一为这事再气病了可怎么办?”
楚悠缓缓系着腰带,道:“母妃的病早就好了,再者说,若她只为了这点小事就病了,这些年都不知道要病几回了。”
刘忻“哼”了一声,双手背在脑后,没骨头似的靠在了椅背上,翘起脚,道:“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还用多言吗?”
“我早就想好了,王府的一切今后自然由我大哥来继承,与我无碍。我不过是个忤逆子罢了,父亲现在连看都不想看到我,说一见到我就脑仁疼,由得我自生自灭。”楚悠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奇特的微笑,忽而又垂下眼帘,专心致志的系着带子。
刘忻静了一会,继续道:“你大哥虽然能gān,可是有王妃在,你以为你能无事一身轻的逃开吗?我娘常常念叨世子妃如何能gān,如何贤良——就是只可惜不是王妃看中的那位小姐,这十分能gān也减到三分了。”
楚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道:“这本是后宅之事。”
“哈,你不是看中她了吗?你难道忍心看她今后过得和你嫂子一样?”
“对于我母亲,我比你了解得更多,所以我早就打算好了。”楚悠系好了一个如意结,走到了刘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右手食指轻扣着桌面,道:“札木和王子大婚后会回携夫人回西域一趟,我已经和他说好了,到时候他自然会请旨带我一同过去。有圣旨在,我父母也是无法阻止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我和她成亲之后就可以立刻启程离开京城,前往西域。这一去,可能二三载,也可能更长时间,路上千山万水,总有种种耽搁的可能,就算花上三五年往返一趟都是可能的。等再回来时,谁知还会是什么qíng形?我朝边境有数百个国家,且基本上都是友邦,来我朝纳贡觐见的日日都有。若是能做个外jiāo使节传达我天朝的荣光也是件美事。”
闻言,刘忻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小,“你——你今后想当使节?不在京城呆了?”
楚悠淡淡的道:“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既不会开罪了母亲,也不会委屈了她。”
刘忻愣了一下,忽然一拍脑门,惨叫了一声,伸手指着他道:“你,你真是没救了,没救了。”
楚悠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刘忻一捂眼睛,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一这样就像冲我抛媚眼似的,我可受不住。”
楚悠沉下脸,掰了掰手上的骨节,道:“你又皮痒了吗?”
刘忻猛的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道:“闹着玩而已,何必当真?”
楚悠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平时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也就罢了,刘小侯爷的名号打得响亮些,今后也好来个làng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可入戏太深,终究不是好事。”
刘忻被戳中了心事,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咬牙切齿的道:“以前我总觉得吧,女人可以有很多,但是朋友却只有你一个。没想到你早就把将来打算好了,却连我这个朋友都不告诉。你说说吧,我担心你冲动坏了事,这大雨像狗似的在后面冒雨追你,你还这样说我,以为我不会受伤吗?”
楚悠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像你刚才说过的,你明知道我的心思,何用我多言?”
刘忻想了想,别别扭扭的转过身子,道:“那你得答应我,今后有什么事都不许再瞒我了。”
楚悠笑道:“好。”
“那也不许再说伤害我的话了。”
“好。”
“那你的兰泽借我骑两天,三日之后我和周启他们赛马,我已经下注了。”
楚悠面无表qíng的扭头,“这个不行。”(在他的意识里,坐骑和女人一样,都是不能外借的。)
刘忻:“……”
这时,只听门外有人敲门,道:“公子,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楚悠道:“准备上路。”
刘忻一把拦住他,“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究竟想怎么娶到她?”
楚悠看了他一眼,道:“正好,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你也随我一同去吧。”
148门第
上官鸿瑞的手下一顿,棋子骨溜溜的在棋盘上打了个滚,诧异的问下人道:“楚三公子和刘小侯爷都来了?”
“回公子,正在花厅里等着呢。”
坐在他对面的关锦年悠然笑道:“既如此,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他如今在翰林院中任职,已是官身,二人虽为其挚友,可身份却究竟不同往日,不能过于怠慢。
鸿瑞犹豫了一下,站起身,道:“今日你我三人好不容易在京城聚首,小弟去去就回。”
张子虚也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会在这里等他,然后继续低下头看书。他看上去比从前结实了些,脸更黑了,仍然很瘦,不大却明亮的清目中带了一丝风霜,却更显神qíng坚毅。他本就家中贫困,大考之年又生了一场病,因此错过了科考。谁知祸不单行,去年母亲生病又添了许多负累,求亲无门,潦倒不已。因此年初上京投奔了关锦年为幕僚,想着另寻个出路。今日是他和关锦年一同来拜访旧友的。
鸿瑞出去后,关锦年也兀自盯着棋盘看,专心分析起棋局来。
不多时,鸿瑞却气呼呼的走了进来,袍袖一抖,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了下去,口中不断念道:“妄想!无理!”
关锦年奇道:“上官兄这是怎么了?可是对方说了什么吗?我竟不知上官兄有一天也会被什么事给气成这样。”
鸿瑞只是气闷,却不肯说明原因。
原来,楚悠带着刘忻上门拜访,先是一番寒暄客气之后,楚悠拱手道:“实不相瞒,小弟今日前来是特意向上官兄赔礼的。”
刘恬家宴之时,二人在席上剑拔弩张。此后,就再未见过面。
鸿瑞一笑,道:“那日的事我早忘了,小世子又何必在意?”
楚悠离座欠身拱手道:“上次是事是小弟的错,因为宴上多饮了几杯,竟当众发发起疯来,得罪了兄长,小弟实在是心有愧疚,还望上官大哥原谅。”
刘忻也嚷嚷道:“上次确实是他不对,上官大哥怎么罚他都是应该的。”
楚悠忙一躬扫地,“任凭上官大哥责罚。”
鸿瑞闻言,也站起身,温和的将他扶起,道:“楚公子严重了,请坐吧。”对方身份摆在那里呢,能如此低头认错已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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