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螺突然冲上来,指着那丫鬟,大声道:“夫人,这丫头仗着伺候过老爷两次,便当自己是姨娘了,平时没人的时候就对姑娘冷嘲热讽,动辄怠慢。我们姑娘好xing,也不与她计较,可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恶毒……还请夫人做主!”
这其实是后宅妇人常用的手段,自己不方便时,便利用身边有姿色的丫鬟服侍主人,借以达到故宠的作用。
那丫鬟也不甘示弱的冷笑道:“你还敢说我?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吗?平时装的倒挺乖,你敢说你对老爷没有心思吗?”
黛螺气红了脸,反驳道:“我怎么了?我对姑娘可是忠心耿耿,哪里像你,吃里扒外的东西……”
“都给我住嘴!”余氏呵斥道,她实在没工夫纠缠于些个丫鬟争宠之类的细枝末节的小事,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善后。
不说余氏这边如何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彻查的彻查,且说明珠已经停止了服用一切药物,根据苏槐所说,伏尾此毒毒xing诡诈,病人服用之后,会在病症即将痊愈之时发作,症状与中毒之人所得的前一种病症极其相似,并且,它还具有混淆脉象的作用,以至于发作起来让人无所发觉,是一种极其刁钻的毒药。
知qíng的几个人都听得心惊ròu跳。一番仔细查验下来,从一日三餐、点心、茶水,到熏香、日常所用的每一件物品,外衣内衣,甚至明珠的贴身小衣都检查了一遍,却并未查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毒源也依旧没有查出来。最后,还是青雪想出一个办法,将明珠的日常物品全部换成了新的,但奇怪的是,明珠的病症却并未有好转的迹象。
青雪、素英、红枝、银蝶等人都愁得不得了,林妈妈更是一夜之间白一半的头发,明珠见了,心中难受,只能好生劝慰。
与此同时,高家大老爷高世箴前途再次受挫的事不知怎的传了出来,再加上明珠生病,侍妾小产,在多重打击之下,大房一片愁云惨淡。
高太君为此将余氏叫了过去,狠狠的骂了一顿,话语中带着对余氏暗害颜氏小产的怀疑。
余氏只得据理力争,她可不能背上这个谋害子嗣的黑锅,否则,这罪名一旦从高太君口里落实,那她将来就不用想着在高家立足了。高太君大怒,但是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便只是收回了管家的权利。
四夫人一直不受老太太待见,因此一见到妯娌受气,只有高兴的份,幸灾乐祸的当面嘲讽了几句;二夫人虽然没当面说什么难听的,但是她难得重新掌了家,眼底的笑意连掩都掩不住。
余氏本xing好qiáng,又因为嫁做继室,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气,事事不肯落后。可这下子却在同辈妯娌面前丢尽了脸面,只觉得从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哪里能好受得了?再加上大老爷高世箴因为前途受阻,又听说妾侍小产,心qíng很差,冷着脸说了她“治家不严”等语,全盘否定了她当家的能力,因此,这一气可说是非同小可,余氏连续在chuáng上躺了好几日,连chuáng都没起来。
明珠听说之后,思前想后,不顾众人的反对,qiáng打起jīng神,硬撑着虚弱的身体,让人搀扶着去了上房。
她看着一脸憔悴的余氏,柔声劝慰道:“母亲,您可千万不要灰心。最近咱们大房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发生,明摆着是有人要害咱们,您可千万要撑住,万不能让那真凶得逞呀。”
余氏望着明珠不过几日便明显消瘦了一圈的小脸和更加苍白的面色,想着她自己身上的毒还未解,却还要为自己cao心,心中一酸,qiáng忍住了眼底的湿润,将她搂在怀中,道:“我儿,你放心,但凡有我在一天,就会护你一天,绝不会让那恶人得逞。”
二人在这边寻思着对策,别处也不安宁。因为大房接二连三的出事,高太君骂了余氏一顿之后,又背地里叫来高大爷说了一次。
“我们高家祖祖辈辈都是江南名门,代代效忠朝廷,忠于君王。当年你父亲就是被太后一派的人排挤,差点吐血而亡,直到先帝登基了才被正名,可他也已经灰了心。他当年最看好的就是你,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你身上,说你将来定然会有出息。本想着你年纪轻轻,中了状元就能光宗耀祖了,不成想你也是个不成器的。你父亲去了之后,娘让你发誓,一定要光耀高家的门楣,可你呢?得罪了那么多人,至今连个九品芝麻官都没当上,你让娘如何对你死去的父亲jiāo代?”
高世箴跪在榻前,沉声道:“儿子惶恐,母亲教训得是,都是儿子不争气。”
“还有,大房本就子嗣艰难,好不容易那颜氏怀了个哥儿,怎的就这样掉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娶妻要娶贤,可你看看你,竟娶了个这样容不得人的!想当初我看中的那几个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哪一个不好?可你呢?偏偏娶了个这样不贤不孝的!”
高世箴声音更低了些,道:“都是儿子不孝,母亲莫要气坏了身体。”
高太君犹不解气,喘了口气,继续训道:“你从小就倔,不肯听我的劝,可你那里知道妇人心思的狠毒!如今的余氏是如此,当年的上官氏更是这样。仗着家世,不将我放在眼里不说,竟然还不守妇道!若不是我听人说起,哪里会知道她是那样一个水xing杨花之人!幸好她死得早,否则,真连咱们高家的脸都丢尽了……哪成想,你这么多年来仍然对她念念不忘,还有那个颜氏长得像谁,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高太君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骂着,高世箴却从地上站了起来,在老太太惊诧的眼神中,恭敬一拜,道:“母亲好好养病吧,儿子还有事要处理,先出去了。”说着,转身朝外面走去。
“你,你这个逆子!”高太君气得直拍chuáng,“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不孝的儿子来!”
“母亲,”五老爷高世清闻言,冲了进来,见此qíng形,劝道,“大哥,母亲都病成这样了,您就让一让她吧!”
二老爷高世也道:“母亲年纪大了,大哥须知忤逆亦是不孝之。”
高世箴看了他一眼,道:“二弟也帮我劝一劝母亲吧,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哥,你……”五老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的一跺脚。
二老爷则率先走到了榻边,轻声安慰起了老太太。
54、谜团
余氏终于在明珠的一番劝慰下重新打起了jīng神,在加紧时间查明真相的同时,也不忘重新笼络丈夫的心。
“老爷,听文兴说,您最近夜里休息的不好,妾身命人炖了补汤,您趁热喝了吧。您平日虽事务繁忙,却也要千万注意好自己的身体。”余氏笑吟吟的道。
高世箴看着年轻的妻子原本丰满的双颊消瘦了不少,一张喜气的圆脸硬是瘦成了瓜子脸,虽然涂着厚厚的白粉,却依然难掩憔悴。不禁想起了她平日的好处,自进门以后,不但将大房事物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平日对自己嘘寒问暖自不消说了,就连受了委屈都从不在自己面前抱怨一句……又想起那日自己因在气头上,对她说了些重话,心里着实觉得歉疚。
高世箴叹了口气,道:“夫人持家有方,为夫都看在眼里。那日只是我一时气急,夫人受委屈了。”算是委婉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余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堪堪溢出来的眼泪,勉qiáng笑道:“妾身是老爷的妻子,是大房的主母,亦是大少爷、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母亲。主持家务,照顾孩子,本就是妾身的责任。珠儿生病,颜氏失了孩子,不论是因何而起,却也全都是因为妾身照顾不周,妾身无言面对夫君……”说着,羞愧的低下了头去,以帕掩面。
高世箴再次叹了口气,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他放下了手里的书,起身走到了余氏近前,抓住了妻子的手,道:“我知道你无论什么都一心想要做好,但是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隐忍。颜氏不过是个丫头,没了孩子,还可以再生;可我高世箴却需要你这位好妻子来为我cao持家务,生儿育女。若是因为此事而伤了你,那颜氏的孩子便是不要也罢!”
余氏震惊的望着自己的丈夫,这样的话,真的是出自那个比自己大十多岁,从来不会甜言蜜语,时常紧皱眉头,面容严肃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吗?
“老爷……您越是这样说,妾身越是无颜见您。”余氏眼中闪动着泪光,“妾身只想尽力帮老爷……”
高世箴轻轻搂过她,拍了拍她的背,道:“我都知道。如果有什么你处理不了的,就告诉我一声。若是三小姐……”他顿了顿,“她母亲去得早,你找个做嫡母的就多关照些吧。”
余氏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丈夫怀里,心里泛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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