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才走,安平村便炸了窝,有说这些秀才谋逆的,也有说秀才们写错了文章下了文字狱的,便是杜老汉也带着一家人匆匆赶到范家,那时秋娘已经蘀自己收拾好了行李,眼神坚定地说要去长平镇等长安回来。
还是李然的爹赶来,说李然的二叔在长平镇有些脸面,李然特意jiāo代过,让二叔保他的同时也保住长安,让秋娘宽心。
说是这么说,众人到底不放心。等到三四天,被关进去的长安和李然全是无声无息,秋娘每日里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熬,终是忍不住,想要去长平时,李然的爹娘来了——他们也熬不住了,约着秋娘一起去陪长平,一起到了李然的舅舅家。
“这个狗官!”李然的舅老爷姓曾,秋娘叫他曾老爷,想是这几日也在四处打点,满面的疲乏之色,见了他们确实愤愤然道:“长平不是个富庶的地方,但凡到这的县太爷都清贫,想贪都没法子贪。好不容易出了个科举舞弊的案子,上头说要严查,严查!县太爷拿着金牌当令箭,还不是想尽法子捞油水!”
“咱们然哥儿和长安压根没去考试,这舞弊不舞弊地,同他们二人究竟有什么关系!”李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这都进去四天了也没个消息。这不是在挖我的心头ròu么!”
“妹妹别急。”曾老爷道:“你嫂子同县太爷新纳的小妾倒是有几分jiāoqíng,前几日我已经透过她的手给县太爷送了些孝敬,她只说,咱们然哥儿和长安那日没进考场,许多人都看见了,只是问几句话罢了,或许明日就能放出来。”
得了这句话,秋娘总算是安心了。对着曾老爷千恩万谢,倒是李奶奶握着秋娘的手直落泪:“好在那日然哥儿因着你们的福气,才没进那考场,否则,否则……”
秋娘只摇头,唯独能庆幸的,不过是她多活了一辈子,多知道些事qíng罢了。
说是第二日能放出来,秋娘等人等了两日,才终于等到县衙里放出第一拨人来。秋娘在一堆蓬头垢面的书生了看到了李然,见了众人,他一下瘫坐在地上,半晌也没说出话来,过不得多久,竟是侧过身去,狂呕起来。
秋娘垫了脚在人群里望着,左看右看却是看不到长安的影子,心里一沉,那边厢李然已经回过神来,虚弱道:“嫂子,长安今日怕是出不来了。咱们回去再说。”
李然长这么大,第一次在长平的牢狱里感受到了刑罚的威力。不是身上受了什么苦,而是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出去了,或者没再回来,或者便是遍体鳞伤。几十个人关在一个牢房里,先是关了三天,黑灯瞎火,不给饭不给水。吃喝拉撒全在里头,臭气熏天还能容忍,可是完全的黑暗不知时日,却是教人疯狂。
整个过程里,一直都是长安在安慰着他。他也不知道一直不多话的长安,这三天以来对他说了多少的话,只知道,幸好还有他。
后来,牢狱里便有了光,第一道光进来的时候,李然看到牢里好几个人眼神都有些呆滞,其中一个书生,在黑暗里咬舌自尽了,死不瞑目。
然后便是人越来越少,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长安一直对我说,我们连贡院都没进,一定没事的。所以那些衙役一直都没动我们。最后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我想我们应该能出来了。可最后出来的却只有我一个……”李然说着看了秋娘一眼,“嫂子,我出来之前,似乎看到了……张秋花……”
秋娘的心咯噔一跳,张秋花……消失了好几个月的张秋花如何会在这个牢里出现?
“秋娘你别急。我家兄长已经派人去打听qíng况了。”李奶奶方才同李然抱头痛哭了一会,这会回过神来,见秋娘神qíng恍惚,不由动了恻隐,想着法子宽慰她。当她听到“张秋花”三个字时,她也隐约觉得不对劲。
门外一阵人声传来,曾老爷和曾奶奶同时走进,秋娘忙起身,曾奶奶摆了摆手道:“我方才特意去寻了一趟张姨娘,却被她挡了回来。她家丫头倒是给了我封信,却是指明要给秋娘的。你说怪也不怪。”
她说着,只将那信递给秋娘,秋娘沉着脸看完,神色一凛,人已经出门去了。
李然将地上的信拾起来看,右手一拍脑子,喝道:“真是冤家路窄。那个张秋花如何成了县太爷的宠妾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周六,提前放章节哟,姑娘们收着,爱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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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鱼蒙晋江独发
长平镇外有一条护城河,沿河有个修建地雕梁画栋的八角亭子,若是有路人来往觉得累了,便能前去歇一歇脚。
秋娘到那亭子时,亭子两侧站了三三两两的几个丫鬟,亭子里有个女子背对着她,裙衫被风一chuī,果真是衣袂飘飘,偶一转身,肤若凝雪,端的是我见犹怜。
过了这么几个月,秋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张秋花,可天不遂人意,她不止再次见到了张秋花,张秋花似乎还混得不错。
“张秋花。”秋娘扬声唤道,要走进亭子时,却被几个丫鬟挡住。
张秋花转了身,见她,扬了扬手让丫鬟放行,自个儿却是提了帕子抿着唇,装模作样地羞涩一笑,上来握过她的手道:“丫鬟们不长眼,你好歹是我的再生父母。她们竟敢拦你。”
那一副亲热劲儿,让人瞧见了简直以为是亲姐妹失散了多年,此间再相逢。
秋娘冷着脸甩掉张秋花的手,张秋花也不在意,让丫鬟们上了几样搞点,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秋娘,你可得尝尝这几样糕点,在安平,你就是想吃都吃不起。光着一小块……”张秋花纤纤玉指挑起块金丝枣糕,“这一块,就抵得上你半个月的生计。”说着就要递到秋娘嘴边,秋娘心生厌恶,一掌拍掉。
“张秋花,你究竟想gān嘛!”秋娘低声怒道。
“何必如此。”张秋花盈盈一笑,“我好歹差点成了你继母。过了这么久,咱们还能相见,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这边说着,她却是将那金丝枣丢给了地上的雪狮,雪狮嗅了两口,甩了甩毛,走了。
“怪不得你不喜欢。我家狗也不喜欢这糕的味道了。回去我跟老爷说说,再换个厨子。”张秋花又是笑。
秋娘只道张秋花如今得势,可损人的功夫却依然这般低贱,翻来覆去,竟又是这么几招。张秋花已经起了身,走一步,丢一块糕点,随即踩上一脚。
地上顿时一个面饼,枣泥四散,褐红色的,看着便像是gān涸的血块。
秋娘只觉不祥。
张秋花回眸。眼里带着股轻蔑,笑道:“你看这像不像血?秋娘,当日我哥哥砍了自己的手指,那血滴滴答答在地上晕开的,隔天起来看,像极了这个颜色呢。”
“张秋花,我受不得你这样yīn阳怪气的。有屁你一次放完成么?”秋娘冷眼看着她。今日她敢来,便知道会受到张秋花的羞rǔ,她不想再绕弯了,长安还在等着她。“你若是要找我算账,自可大大方方来。你要gān嘛,你说!”
“算账?”张秋花暗暗笑道:“这笔账怎么算?你害我颜面尽失!你害我兄长断指!你害我被兄长赶出家门!你还害我……”张秋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只剩下唇形,可秋娘看懂了,她说,“你还害我,亲手打掉了自己的孩子。”
“杜秋娘,你欠我这么多,你怎么还?”张秋花的脸似乎扭成了一团,方才还是如花美眷,如今全换做了凶神恶煞模样。
这一件件一桩桩,张秋花一样样数过来。杜秋娘抬了眼看她,讥讽地笑道:“张秋花,当日是你居心不良想骗我爹在先,我家只是退婚讨个公道。你哥断指是因为你无耻,你被赶出家门也是你咎由自取,还有那个孩子,是你亲手打的,谁bī你?你今日叫我来,不过是要羞rǔ我一番。成,你来,只要你放我相公,我就成全一回你小人得志的嘴脸。”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个张秋花这般是非颠倒,可杜秋娘没法子讲道理。她如今得势,可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日,她会有报应的。
“小人得志?”张秋花轻笑一声,道:“我就是小人得志,又如何?当日若不是你,我也不会yīn差阳错嫁给了县太爷,若不是天长眼,今日也不会教你落在我手里。杜秋娘,该你还我的,你怎么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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