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竟然紧张的一把捂住他嘴,忙道:“叫你小声些!王爷书房哪里能大声说话”又小心翼翼的四处环顾下,不料一回头竟喵见云烟远远的站在雕花槅扇后,脸色比那小太监更难看,忙说王爷出门去了便打发了小太监走。
云烟的眼前一阵晕眩,闭目扶住槅扇上的框架。只言片语回dàng在脑海里,仿佛渐渐明白过来。
屋外小福子已经叫了小惠,待小惠走到槅扇前唤云烟,她才缓缓睁开眼,后脊背上一层细密的汗。
曈儿和昽儿走的那夜里,竟然同时有新生命孕育起来了么。
造化弄人。
小惠扶着云烟进屋,摸到她的手,冰凉。
“钮格格的孩子快九个月了吧?”云烟在榻上坐下忽然问了一句。
小惠一下脸色煞白,忙要跪下来,云烟一把拉住她。
“我早把你当做妹妹了,不用动不动这样。”
小惠抬着一双大眼睛看云烟,脸上露出一抹惭愧和心疼,又低下头咬唇道:
“不是奴婢故意不说……”
云烟缓缓闭上眼,轻轻喘出口气来,仿佛极其疲惫。半晌,手上终于轻握她手。
“我明白”
小惠一颗心落了地,才开口默默道:“刚刚……是钮格格院子里的小来子……”
云烟靠在榻上看她一眼,她又继续说。
“说是钮格格忽然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嫡福晋进宫去了,便来报王爷,没想着王爷也刚出去了。”
云烟听到“早产”两个字,心里咯噔的疼了一下,半晌没说话。待小惠慌得唤她,她才回过神来,哪知道泪已经从脸上掉下来,哒一声滴在手心里。云烟忙抬手拭泪,说没事。
正在此时,屋外又隐约听到人的说话声,似乎又有人来禀报,小福子在外应声。
云烟视线朝外厅方向飘去,小惠会意过来便走出去看,屋外吵杂声渐大。
云烟扶着额头缓了一缓便下了塌也走出去拉开槅扇,远远的只见小申子已经跪在小福子和小惠面前急的都抹了泪,断断续续道:
“求求福公公和惠姐姐告诉奴才一声王爷几时回吧……我们主子现在已经疼得昏过去了,房里的接生嬷嬷说是胎位不正……怕是要……”
“差人去宫里禀告嫡福晋没有?”云烟冷静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三人全都转头一齐看到她一步步走到门口来。小福子和小惠也傻了,一脸紧张。
“叫了,说是正在回来路上。云烟姐姐,云烟姐姐,求你救救我们家主子和小主子吧!”小来子显然罩子极为亮堂,看到云烟一下就哭起来。虽然照面打得少,但府里谁不知道王爷书房的苏培盛公公和云烟姑娘是最贴心的,在王府下人的地位可也算是顶尖。
“王爷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主子现在已经在生了吗?太医请到了没有?”云烟知道胤禛是和高无庸匆匆出门去的,怕是有要事去办了。他若回来,至少人心必然稳定些,毕竟是子嗣大事,雍王府再经不起这么快的子嗣夭折之事了。
“在了,可接生嬷嬷都说,胎位不正,难产!太医也正在来的路上!可qíng况危急的很……我们主子在屋里疼得一直在叫!院里已经乱套了!”小来子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脸色惨绿,眼睛红肿带泪。
云烟脑子忽然有些疼,心脏也是,脑海中浮现那夜场景,呼吸有些困难的踉跄了一下,小惠忙紧张的去扶住她。
如果曈儿出生,他会是四阿哥,如果昽儿出生,她会是四格格。
这是一个和曈儿昽儿同时离去又来临的孩子,他会是曈儿回来了么?还是昽儿?
云烟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胤禛的孩子,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孩子,不能再失去了。
云烟放开小惠的手,向小福子淡淡道:“你去门口候四爷去,见到四爷马上告诉他领他过去。”转脸向小来子道:“你前面带路,我随你去看看。”
小惠急了:“奴婢……”
云烟道:“你先去叫小保子看家,然后马上来赶我们,一起去!”
小来子脸色明显好些,连忙爬起来领着云烟向外跑。云烟跟着小来子就出了门,很久没有走这么快,几乎像在跑,心脏砰砰砰的跳,耳朵都有些耳鸣,四周景物也看不清。
待好容易跑到小院门口,只见里面已经炸开了锅,明显是被没有预料和准备的早产给吓蒙了。隐隐能听到钮格格在里屋的惨叫声,正有丫头端着一盆血水匆匆忙忙的走出来,竟然被外厅地上的水渍一下滑倒,撞上另一个要端盆进去的丫头,摔的两盆热气腾腾的水兜头淋的两人惨叫连连,身上láng狈不堪,两个空盆乒乓作响打着转躺在一边,一时间惨不忍睹。
“所有人全部静下来!王爷福晋一会就到了!”云烟在门前忽然略微高声的开口,她冷静不紊的语气竟然有些像胤禛,让屋子里一下噤声下来,都看向她,只有屋里的惨叫声还在继续,一会高一会低。有见过她的太监丫头开始唤:“是书房的云烟姐姐!”
“小来子、小惠,快带她们去换衣服,换完马上来帮忙,再来两个人把地下全都拖gān净!”云烟对小来子小惠说到,一边指着地上。他们立刻应声去办,并且小来子叫着丫头小厮拿拖把来。“门口一直到房里,找大块的棉布来,越多越好,一块块全部垫上,所有人端水都走棉布上。”
云烟一边冷静的指点着说到,一边弯身去拾起铜盆,一边卷起袖子指旁边一个丫头。“带我去水房,我们端水进去。”
小丫头连忙点头去拾起铜盆,带云烟跑出去。配房里有小太监正满头大汗的烧水,还有小太监从水房里拎热水桶回来,两人在小太监帮助下很快端满了热水,匆忙向屋里走去。
小来子和小惠的动作很快,屋里已经收整gān净了,地上也已经全部铺了棉帕,走路放心很多。
云烟进了里屋的时候,只见屋里的血腥味浓的几乎让人一阵阵的犯恶心——
钮咕禄氏正躺在chuáng上惨叫,高高隆起的肚子和张开的双腿最是显眼,而那汗湿凌乱的小脸,已经血色全无。两个接生嬷嬷正在她身边,一个给她擦汗叫她别睡,一个在她双腿下检视生产的qíng况,不断叫她用力。两个小丫头正在旁边端水盥洗,拧帕子换帕子递给嬷嬷,屋子里也是láng藉不堪。
云烟气喘吁吁的把水盆放下来,去换她们的脏水,只见那水已经血红血红的。她背脊一阵针扎似的冷汗,努力排遣掉关于那夜的记忆。
“格格千万别睡啊,不能睡,小主子还没生出来!”其中一个嬷嬷惊声叫到,不断的唤醒眼看渐渐要闭上眼的钮咕禄氏。
云烟心头一阵紧缩,忙把双手洗gān净便上去。那两个嬷嬷也是府中老人,怎么不知道云烟是王爷跟前奴才,忙一口一个:“云烟姑娘来了,格格醒醒,王爷跟前的云烟姑娘来看您了!”
云烟近看钮咕禄的脸色已经极为灰白,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把孩子憋坏,就是太医来了也进不来,帮不上大忙。女人生孩子在这个时代,紧要关头还是只能靠自己。
面对自己男人的另一个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这滋味难以言说,可云烟却再无暇顾及。
云烟抓住钮咕禄氏的手,她的手已经有些冷,手心里都是汗,很黏腻。
“钮格格,不能睡!王爷一会就到!”她冷静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些平时听不到的语气,带着王爷跟前掌事丫头的应有气势。
钮咕禄氏刚想闭上的眼皮颤了颤,努力又睁开来,手也不自觉的攥紧她手。
“王……爷……会来吗?”她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年轻的脸孔上微微焕发出一种光彩,眼眶下有着浮肿。
云烟忽然痛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她依旧肯定的道:“当然会!”
钮咕禄氏似乎心有稍安,一边痛吟,接生嬷嬷忙在一边喊让她再努把力,眼皮却渐渐又有想合上的趋势。
云烟见她体力不支,便忙回身叫屋里的小丫头出去端参汤!
屋外此时传来阵阵人声,甩袖请安声,似乎是嫡福晋纳拉氏带着太医赶到了,在问qíng况,云烟一颗心稍稍落下来,不断捏着钮咕禄氏手让她用力,可她的表qíng实在痛苦,宫缩也有气无力。
云烟急的松手,气喘吁吁的跑出屋去想自己去端参汤。她一推开门叫:“参汤呢?”
此时正从大门外走进一个人,这人一身中午出门的黑底绣金龙纹衮服,足底是石青色薄靴,身后跟着小顺子和小魏子。
四周一片此起彼伏的甩袖、跪地请安声,两人的目光毫无可避的,狭路相逢。他眼里瞬间涌出的是分明的震惊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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