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没见过他的,却忽然有种既陌生却熟悉的感受。看他至少三十五岁以上的年纪和身上肩头四团龙纹也该是亲王级别,内敛的鹰眼和紧紧抿着的唇线看起来坚毅又深沉,她不知道为何他这样看她,久久不敢再抬头。
直到他们都进了书房外厅,白哥才敢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碗里的药已经有些不够热了,眼见他们一行人去了书房,白哥便默默跑回小耳房里关上门重新熬药。
白哥一边看着炉子里燃烧的炭火,一边想起听他们的意思却是在皇上的授意下想要将八贝勒胤禩从chūn和园移回城中贝勒府里养病。可他这样病势,若再受风寒后果不堪,只是,这事qíng连九阿哥胤禟也劝阻不住的话,她便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不过多时,见小纽子慌忙跑出来召唤太监和侍卫进屋,白哥在窗前一看正在心慌,小纽子便两边看看,提脚跑来小耳房里。
白哥忙把门打开问:“这是怎么了”
小纽子一脸沮丧来不及细说,匆忙道:“几位王爷带了旨意,现在马车就在园外要接八爷回城中家里。”
白哥愕然道:“现在就走?可什么都没收拾,我马上去帮八爷他……”
小纽子忙道:“你不用回去!”白哥在八爷没安排好前定是不能随着一起抛头露面回贝勒府里的,只看这些王爷都送走后,九阿哥胤禟来园子如何安排。
白哥有些愣道:“我也没说我要回去……只是不用我去帮忙收拾吗?八爷还病着经不起折腾……”
她从回京就在chūn和园里当差,也是从没去过城中八贝勒府里的,想来府里一定比园子里森严了许多,更要战战兢兢度日。
小纽子一下有点尴尬:“对对,我一时急糊涂了,主要现在来不及,东西也没什么可带的,府里都有,你放心。我先去忙了,现在来的王爷多,你们都小心点别出差错,最好等人走了再出来。”
白哥点点头,小纽子便扭头跑了,还将门顺手合上。
白哥扒着窗户看向书房门口,心里空dàngdàng的,也不知里面如何qíng况,想来也不是她能cao心的了的,只希望八贝勒胤禩不要因此影响病qíng,到了贝勒府里,兴许比园子里照顾的更周到罢。
炉上的药已经好了,可惜却用不上了。她将药罐端下来,又将自己的药罐放上去熬着,静静看着药罐里咕嘟出的热气,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大起来,又渐渐小下去。
八贝勒胤禩走了,因为带着病气的他不能出现在康熙和皇太后回畅chūn园的路上,所以他被他的兄弟们送上了回家的马车,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这样的皇家戏剧,白哥是不懂的,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悲哀。
白哥喝了自己的药后,开门出来,花园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天色也暗了下来。她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内室里大chuáng也空了,被褥还是掀着的,带着主人余下的体温渐渐冷了,有些凌乱。白哥就弯腰默默的把被子叠起来,将chuáng铺收拾整齐。
她走出院子越过花园,一路往园门口走。huáng昏时分,园子里忽然显得有些清冷起来,一切都像是人去楼空,倚着园门像外望去,好像还能远远地看到马车离开的影子。
她正在发愣,视野里却渐渐出现了一个小点,渐渐放大出一个人来。白哥回过身来,怔愣的看着由远及近慢慢走来的男子。
他一身团龙行袍,内敛炯炯的墨黑鹰眼就这样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嘴唇线条,足下脚步稳健。就这样隔着huáng昏近黑的天色,仿佛从天边跋山涉水走来。
他是谁?
他不是送八贝勒走了吗?
白哥后脊有些发凉,却不能掉头就跑。
当门前的侍卫看到他也显得很诧异,单膝跪地行礼道:“给雍亲王请安,雍亲王吉祥!”白哥也只能选择跪下。
雍亲王胤禛什么话也没说,大掌便上来拉住白哥的手,惊得白哥脸色发白的仰头看着他。他的嗓音很低沉又有磁xing,在寂静的huáng昏里显得威仪而果断。
“现在就跟我走”
白哥来不及说话,雍亲王胤禛就拉着她往外走,白哥哪里禁地住他拉,便“王爷,王爷”的叫他,但他的大手毫不放松,云烟咬着唇求救的看着门口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也是目瞪口呆,一个侍卫想开口,雍亲王胤禛回身眼睛一抬,两人又立刻噤声了。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丫头。
白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由他拉着往前走,步子有些踉跄,后背冰凉,而抓着她的掌心却是滚烫的,天色有些暗下来,她感到心里一阵阵的发怵,可又毫无办法。她看着身前的背影,渐渐qiáng迫冷静下来,只剩下手还在他掌中微微发抖。
他们走上了岔路口,一辆马车正笃笃的行进过来,慢悠悠停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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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167、用心良苦...
白哥看着马车,心里琢磨难道是回来接她去八贝勒府?可也不能是个王爷特意回来接她吧?
自从她病后,不是在别庄就是在园子,都是封闭单纯的环境里,有小丫提点着她各项规矩,如今忽然被人拉出来,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忐忑难安。
马车前的一个车夫和一个小厮俱是打扮低调,小厮起了身看着白哥差点发了愣,眼圈红了起来回过神恭谨的撩起身后车帘子一边低声叫了句:“主子,夫人!”
白哥哪里又识得,这小厮正是雍王府炙手可热的红人苏公公,换句话说,正是与她一起当差相识十几年的小顺子。
雍亲王胤禛脚步一停就伸手去抱白哥,而白哥正在疑惑那小厮叫的是不是扶人两个字,扶人的意思是叫谁扶雍王爷吗?怔忡间冷不丁就被他轻松的拦腰抱起,托放上马车去。
白哥被一塞上马车,看到车厢里黑dòngdòng的就反shexing想退缩,被提腿上来的雍亲王胤禛迎面逮个正着,直接把她拖抱进车厢里去,车帘子拽上,马车就慢慢的跑起来。
车厢里有些暗,只能看到彼此近在咫尺的面孔。
白哥紧张的两只手推着他胸口颤声道:“王爷,您到底要带……”
雍亲王胤禛还没等她说完,就把她一下死死搂进怀里,深深的喘出一口气来,可这动作惊得白哥更厉害了,由于马车又有些晃,坐姿使不上力,死命的推又推不开,怎么叫他也没反应。
雍亲王胤禛终于微微松开些,用左手搂着她脑后,右手不住抚摸她脸颊和耳朵,带着翠玉扳指的大拇指一遍遍摩挲着她眉毛和眼角,面颊也贴将上来,嘴唇就凑在她面上,活像要择人而噬的一种猛shòu般,连她都感受到他内心抑制不住的汹涌澎湃的感qíng。
在热河的日子里,他几乎日日都要疯了,他恨自己也恨老八。
他恨自己从老八口里才知道当年真相竟然差点彻底失去她。她是他盟誓天地娶来的妻,他坚信自己从未负她,却让她在喧天锣鼓中孤零垂死,这无疑狠狠的在他心中剜去了一块血ròu,永远难以弥补!
他也恨老八隐瞒藏匿了她四年,他让他们天涯咫尺,不得相见,让他一千四百个日夜无家可归,夜不能眠。他是否朝夕看着她浅浅的笑靥,是否也感受过她淡淡的温暖?想到这里,他便疯狂嫉妒得不能喘息。
白哥被他震惊了,也吓到了,浑身的毛孔似乎都站立起来,不住缩着纤细的颈项回避想躲开他这种可怕而亲近的蹂躏,结果连留海和耳边的发也不禁被弄的毛茸茸的,像个被揉乱发型的小猫小狗,气喘吁吁的脸都绿了。
而雍亲王胤禛不顾她在怀里的扭动,将她整个人都正面提抱起来坐在他双膝袍裾间,这是从前他们在马车亲昵时他最爱做的姿势,像抱着一个小娃娃一般将她抱在膝头。
白哥一下睁大眼如临大敌的想下去,刚叫了一声王爷便一下想到马车外有人,叫又不敢叫,脸迅速的涨红起来,人已经要急哭了,低声求道:
“王爷,王爷……奴婢是八贝勒园里奴才第一次见您,您到底是……”
雍亲王胤禛的手一下停住了,死死勒着她腰身,一双幽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白哥的眼睛缓缓低沉道:“你说什么?”
白哥猛然被他幽深的双眼给摄住了,结结巴巴道:“奴婢说,第一次见……”
雍亲王胤禛抱着她脑后的手一紧,简直要气背过去。“假山那次呢?”
白哥疑惑道:“什么假山?”
雍亲王胤禛的整个牙关都紧紧咬起来,整个眼神里的冷酷和血腥都让白哥心头一震。白哥不自觉的屏息着,被他身体里所迸发的qiáng烈恨意震得身子都在打颤。
雍亲王胤禛深邃的瞳眸忽然对上她的眼底,窄小的车厢里气氛忽然静得暧昧,他看着她,高挺的鼻端下近在咫尺的呼吸就要贴上来,不自觉发出低唤的声音都是暗哑的:“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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