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微风透着竹帘进来,阳光被遮在帘外,一室静谧和风凉。
不知不觉,已至晌午。而四宜堂里人却毫无所觉。
轻轻叩门声传入云烟耳中,云烟打扇手一顿,忙轻轻起身放下扇子出去关了内室门,到外室去轻轻开了门——
果然是高无庸。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敲门声云烟已经能够分辨。而他既然能来敲门便必然是要事。
高无庸一贯冷静面色向云烟开口道:“皇上今晨已至宫中,口谕召四爷下午申时入宫。”
云烟一听,心中不由惊得一阵后怕。
内室忽然传出胤禛微哑声音:“知道了,下去准备罢。”
高无庸听了称是,退出去准备。云烟合上门,还微微顿在原地。
胤禛声音又从内室轻轻传出来:“还不进来?”
云烟忙抬首应声,转身进了内室。
浅huáng透明帐子后胤禛半靠在chuáng头似有所思,看不清神色。
云烟脚步停了停,又低头上去轻轻撩开帐子,将纱帐挂上一边银钩上,准备伺候他起身。
胤禛漆黑眼眸看向云烟,目光如丝一样亲柔缠绵。轻唤:“云烟”
他像一只睡醒狮,肢体间散发着慵懒又xing感气息。
云烟心尖微微一跳,嗯了一声就低头去扶他坐起,给他理理身后发辫。
他们之间一切动作都太自然了。
云烟仔细伺候他洗漱修面,给他换上一身gān净齐整长袍,扣好腰间系带。
又取了温好食盒来,伺候他吃了几口,填填肚子。
门外传来高无庸叩门声:“四爷,轿子已经备好,该是进宫时辰了。”
胤禛站起应了声,云烟蹲下去给他轻轻抚平衣袍。站起时候,胤禛握住她手。
“等我回来。”
71无法言说
云烟站在门边静静看着胤禛带着小顺子渐渐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曲桥外。
云烟并不是个没有感觉的木头人,她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子。
她唯一不同的,只是拥有一颗现代的灵魂和对自己对生活的清醒认知。
云烟缓缓走回内室,慢慢的弯腰收拾胤禛的大chuáng,换上gān净的新chuáng单,叠好被子。抱起胤禛换下的衣物和chuáng单去后院,上面散发都是胤禛身上的气息。
浅浅的檀香味混合在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中,已经融为一体。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这气味已经这么熟悉。
云烟静静的坐在树下洗着他的衣衫和chuáng单,额角渗出点点汗珠。
当她把衣衫和被单晾好在阳光下时,看到他的衣袍在夏风中微微拂动,袅袅生姿。不知道为什么,却忽然感到心底透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很久,没有过这种qíng绪。她并不喜欢或悲或喜哪。只求,一世安稳。
夜幕渐渐落下来,云烟静静坐在四宜堂的小灯下叠着胤禛的衣物。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胤禛,回来了。
只是,他不仅是一个人回来。他的归来颇为隆重。
他带着康熙的恩赏回来——
大红的两顶轿子从偏门一前一后颇为热闹的抬入四府,往后院而去。
为了关怀四阿哥对于小世子弘晖夭折的伤怀,康熙赐了宫中两名青chūn温婉的八旗秀女给四贝勒胤禛做妾,一则是冲冲喜,二则更是寄予他再得多子之意。
可叹皇家妇,她们扮演的角色多么工作xing。嫡福晋纳拉氏刚刚丧子,公公的关怀便是送妾于儿子,再生子便好。纳妾的形式虽然简单,但她听到这喜气的乐声和鞭pào声,又会是怎样感受?
胤禛跨入四府大门,下人们一路低头跪下说恭贺四爷。他却无一丝笑容的冷着脸,步履带风的往四宜堂而归。
当他疾步踏上曲桥,抬首看见四宜堂窗棂里透出的那一盏暖huáng小灯。
一时间,神qíng凝住。隐隐的浓郁,隐隐的温柔,隐隐的飘渺。
云烟靠在外厅的小榻上,隐约听到了婚嫁纳娶的乐声和鞭pào声。
当她轻轻打开门,胤禛的身形从院外的夜色中缓缓走来——
两人之间,像远隔千山万水,走了好久,才能来到面前。
他们之间,是如此熟悉。而他面上的神qíng已经足够让她明白。
这是生活,永远比剧本更惊悚而奇妙。不到下一刻,你永远想不到究竟会是什么滋味。
这样的凝视,已经足够久。
胤禛终于走进来,云烟默默低了头合上门,复又缓缓抬起。
她的面目依旧安静,安静的一如往昔。她缓缓抬手去解他颈下的扣子,指尖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今夜,还要亲手为他换上喜服。
胤禛抬手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云烟”
千言万语,如何言说?有些时候,再美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云烟任他握着一只手,微微停顿后,另一只手继续解纽扣。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小顺子的声音:“四爷,高管家让奴才送喜服过来。两位新格格已送至东北院的两间厢房里,一切已布置妥当。”
空气仿佛停顿了一秒,一切从他人口中说出来也很轻易。不过是皇室之家的纳妾,而且一次两位。这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结束。这,不过是现实。
云烟轻轻的将手抽出来,转身去开了门,接下小顺子捧来的大红色喜服,合上门回来。
柔软的刺绣缎面在晕huáng的灯光中发出炫目的色泽,映红了人的眉目。真的很好看。
云烟低头静静的捧着喜服走到胤禛身前,他坐在桌案后不吭声。
云烟默默将喜服轻轻放下,继续给他脱外衣。
胤禛抬首看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浓郁的化不开。云烟一直垂着眉目并未看他,转身去拿桌边的喜服,忽被胤禛从身后站起紧紧圈住——
他只着香色里衣的身躯紧紧贴在她的背后,手臂环在她纤细的腰间,侧脸挨着她柔软的发际。皮肤的热力透过薄薄的衣衫帖烫在她的身上,心中一切无法言说的qíng感仿佛也随着皮肤无声的渗透到她的身体里。
云烟的身躯僵住,没有挣扎,也没有转身。她握着手上的喜服任他环抱着,静静不语。
门外再次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高无庸的声音:“四爷,一切已经布置妥当,只等您过去。”
这意思,不可谓不明了。
云烟的睫毛颤了颤,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像是一声淡淡的叹息。
她拿着喜服转过身来退开胤禛的怀抱,把手中的喜服抖开,披上胤禛的肩头。
胤禛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低沉的“嗯”,门外的高无庸应声离开。
云烟快速的拉好他的衣袖,扣上大红色的盘扣,轻轻抚平他肩头的褶皱。退开一步,抬起目光看向他的全身。
原来,他穿大红色衣袍的样子这样好看。那种,与旁人都不同的好看。
云烟微微一笑,纯净而悠远,淡得稍纵即逝。“四爷,恭喜。”
此时此刻,她这个细微的神qíng几乎在瞬间击中了胤禛心底最隐匿的角落,分崩离析。
很久很久,终其一生,他一直都忘不掉这个神qíng。===================
这不过是千百个同样的夜晚,有人欢喜有人忧。
时光一寸寸的啃着心,多少qíng感在长长久久的岁月烟云里化成了一声长叹。山河寂寞。
云烟披散着头发,靠在小榻上静静的看一本经书。
窗外,隐约飘来一种似曾相识的笛声,悠扬而缠绵。她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她起身走向内室的窗外,将窗推开。
夜风拂面,那婉转的笛声里包含着那么多的qíng感和yù说还休的哀伤,不禁让人听得痴了。
云烟没有点亮内室的灯,只站在窗前的月光下静静的听。
内室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云烟惊的转过身来——
这个不该这么早归来的人,就站在那里。
胤禛大步走至窗前,弯腰将云烟紧紧揽入怀中。云烟被正面压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肩窝里,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我没有”
72一如往昔
没有喜极而泣,也没有负气挣扎。
云烟静静睁着眼睛,看不清胤禛肩头喜服上暗纹。睫毛轻触到柔软布料,好像能听到擦过心灵声音。
胤禛感受不到云烟反应,微微放开一些。将脸颊轻轻摩挲着抵上她柔软侧脸,不自禁贴更近,贴近她气息。
云烟微微侧开脸低了头。两人额头相触,远处笛声渐渐淡至终曲。胤禛轻叹:“云烟”
她微微退开胤禛怀抱,轻轻开口“四爷,还没用晚饭吧。”
她神态,淡得一如往昔。
仿佛,他们没有过荒野驿站里彻夜相拥,没有过前夜里那样颤动灵魂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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