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谢长安组织义军抵抗了整整半个月,粮糙耗尽,后援全无,城破之时,他泪满衣襟,跪在满城百姓面前磕了九个响头,满心愧疚,自刎而死。
顾安然一向把谢长安这样的人当成学习的榜样,上辈子他光有满腔的雄心大志,没有机会也没有力量去做什么,这一世,要他遇见困难,遇到危险就缩头,也太为难他了!
“王妃,用些斋菜吧。”
只片刻工夫,两个身穿甲胄的护卫,就把热气腾腾的斋菜送了过来,宝笙和宝琴走过去接下,为顾婉摆放在略有些破旧的桌案上。
顾婉笑了笑:“你们也轮班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只是莫要喝酒。”
两个护卫恭恭敬敬地答应。“王妃暂时委屈一下,最近定州城里太乱,各路人马汇聚,这个庙别看小,可那个主持不一般,又和齐爷关系密切,住在他这儿,安全无虞。”
沐七选派来护送顾婉到定州的护卫,都是当年沐家军中出来的好手,当年在大庸,沐七和水波jiāo手的时候,他们都在,后来,顾婉救了沐七,又于军中传授医术,这些人对顾婉相当熟悉了,他们对这个王妃的恭敬,并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
顾婉点点头:“别担心我,你们要小心些,我一路上jiāo代都需注意,虽然没听说定州城闹瘟疫,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别粗心大意,出了差错。”
这些用不着顾婉jiāo代,一路上,宝笙,宝琴和这一群侍卫,可是如临大敌的。
离京时,沐七再三jiāo代,要小心保护王妃,他们哪里敢有半点儿怠慢之处。
一开始,顾婉接到陈昊所谓的信息时,沐七非常惊讶,跟顾婉一样,相当怀疑信息上写的应该是王爷,而不是王妃,根本就不想让顾婉去定州。
就是顾婉自己,也不大想去。
一是根本不确定所谓的解药到底存在不存在。至少按照刘承风的说法,当年师曼只做出个毒药,根本没弄出解药来,当然,这么长时间过去,很有可能师曼已经把解药给研制出来了。
二来,顾婉觉得,既然陈昊这家伙非要自己去,肯定有目的,她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弱女子,去了只能添乱,就算是有解药,她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如约乖乖地把解药给贡献出来。
还不如让沐七他们调查一番,只要确定有解药,以沐家的能耐,威bī也好,利诱也罢,总有机会。
可惜,陈昊那家伙音信全无,简直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沐七和自家师父派出了手底下所有的力量,一点儿线索都没找到。
洛红缨那边儿gān脆对安意刑讯bī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洛将军对刑讯这个活儿,一点儿都不熟练,安意一口咬定,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毒药,解药,也不知道什么师曼是岐山先生的再传弟子,他来定州,只是为了杀敌报国,只是为了在沐延晔这个主子面前尽忠。
闹到后来,连洛将军都觉得,安意大概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疫qíng越来越严重,顾安然的病qíng也逐渐加重了,顾婉能不管沐延晔的死活,对她大哥,她可狠不下心。
顾婉在家思量许久。
结果,她还动作,一连数日,写了字的纸鸢随风而落,浑身脏兮兮的小乞儿登门送信,连家里负责采买的丫头出门买个菜,都能带回一张墨渍一看就很旧的纸条来。
陈昊这般坚持,留下这么多线索,可沐七的人,陈文柔的人,甚至是沐延旭的人,愣是找不到陈昊。
顾婉叹息,觉得若是某一天,陈昊企图改朝换代,沐家还真不一定能玩得过他,为了大哥,即使知道是冒险,这个险,也不能不冒,只好收拾行装,随着开赴定州的‘后勤’大军一起出发了。
…………
简单地吃过斋菜,顾婉借着灯光,取出陈昊最后送来的信——‘定州,桐城,虎跳崖’
宝笙和宝琴都看见了,面上不觉带出几分忧虑:“王妃,虎跳崖的路崎岖难走,不适合大军行动,带的人少的话,太过危险,您真要去?”
顾婉苦笑:“我是真不想去,谁乐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都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不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说不定,说不定四王爷和大郎都能吉人天相,转危为安的……”
“你们也说了,只是说不定。”顾婉按了按眉心,难道她能去赌这‘说不定’?
其实,顾婉心里虽然担心,并不太怕,陈昊的确身在暗处,占据优势,但他再聪明,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可顾婉不一样,她是王妃,洛红缨的沐家军就在附近,该怕的,是陈昊才对。
“虎跳崖?”顾婉让宝笙拿出地图,仔细看了看,地形确实够复杂,路也不好走,她也只能看出这么点儿东西,毕竟,对排兵布阵什么的,她是外行。
“宝琴,你把孙叔请来,我们商量商量。”
第一百九十四章相会
虎跳崖是桐城云断山最险峻的山崖,听说在此枉死的孤魂野鬼众多,整个山崖终年被云雾笼罩,yīn气十足,便是常年混迹山野的猎户,可熟悉地形的采药人都轻易不敢涉足其间。
但今日,虎跳崖顶难得的一块儿较为平坦的地面上,居然竖起一座木屋,木屋还并不简陋,颇有几分jīng致,显然建造这个木屋的,不是寻常俗手。
木屋前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照得木屋前亮堂堂的,到让这悬崖,显得不那般yīn森。
门口摆放了一个石头砌成的石桌,旁边是两个石墩。
石墩上,此时便坐着一人。
虽然已经是初夏时节,可虎跳崖崖顶,寒气依旧刺骨,那人只穿了一件儿单薄的素袍,望着山顶朦胧的雾气发呆。
不多时,一个十四五岁的,梳着双丫鬟的小姑娘,打开木屋的门,缓缓走出,她双颊通红,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甚是可爱。
小丫鬟走到石桌旁边,送了一杯看不出热气的茶水,给石凳上那人。
“公子,您把红姐姐扔在大庸,也不担心?”
石凳上那人抬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艳若桃李的脸,他长得极好,只是看着身体似乎不大健康,单薄瘦削,脸上也无血色——正是曾经丰朝赫赫有名的天子近臣,陈昊。
“唐红如何,是她的事,与我何gān?”
陈昊静静地抬起手,略微理了理发鬓,纵然风姿依旧。可他却老了,鬓角早已斑白,就是染得再乌黑亮丽,也比不上天然的光泽。
也是。十几年过去,岁月催人,他也该老了。
那小丫鬟似乎有些愕然。随即又收敛了面上的神色,也是,旁人不知道,她这跟了公子三年的贴身丫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自家这位主子的温文尔雅,平易近人。本就是装出来的,用得着你时,自是把你当珠玉,用不着时,却毫不犹豫。弃如敝履,都是常态。
说起来,这么多年,唯一能让自家主子挂记于心,永不忘怀的,也只有沐家的人,尤其是沐家最不起眼,却堪称智者,不可或缺的那位七公子。
小丫鬟也没多同qíng那个让主子用过即丢的唐红。唐姑娘,只低声道:“已经探查清楚,七王妃身边除了二百甲士之外,还有两个高手,是前朝宰相刘承风的门下,楼音和王凯。听说这二人身手不凡,当年姑苏秦剑,在他二人联手之下,也没接住三招。”
陈昊笑了笑:“你还漏掉一个,罢了,以他的能耐,本就不是你们能探得到的……这也没什么,谁来都一样。”
他多次算计沐家与沐七,其中好几次都是必死无疑之局,偏偏那人运气太好,总有贵人出手相助,无论是那江湖上的游侠刺客,还是身为前朝显贵的公子哥儿,竟然都乐意为他赴汤蹈火。
想到此,陈昊不觉眯了眯眼,以前对上沐七,总是损兵折将,还有两次惹火烧身,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勉qiáng保持住了不胜不败。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今日梦醒,还有了咳血的征兆,找大夫诊治,也看不出所以然。
陈昊叹息,他自觉时日无多,陈家和沐家的恩怨,总要有个了结才好,要不然,魂归九泉,他有何颜面去见先父先母?
见自家主子的神色不同以往,小丫头颇有些好奇,她家主子隐匿行踪,花了足足一年时间在虎跳崖上,期间不知杀了多少误入此地的人,有寻常百姓,也有世家名门子弟,惹下的麻烦,真真让大家伙疲于奔命,可前些年严守秘密,今日却主动邀人前来,也不怕曝露?
小丫头的年纪毕竟太轻,还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公子,您能不能告诉属下,您究竟想做什么?”以前在丰朝,他们这些手下好歹还能看得出,自家主子除了和沐家较劲之外,还有点儿争权夺利的心思在,可现在,他们主子却越发的神秘莫测,让人揣摩不出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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