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沐延昭所料,没过半日,大庸朝堂上,已是为了洛红缨不知会朝廷,擅自勒索达瓦族的事儿,闹的不可开jiāo。
沐延旭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现任宰相邹青,和一帮大臣在下面慷慨陈词,漫不经心地品茶,脸上不喜不怒。只是隐隐带了几分病态的苍白,显然,他的身体状况尚未完全恢复。
“皇上,老臣以为,虽说达瓦族与我朝乃为世仇,多次征战,但我泱泱大国,岂能与其一般见识,只花费些许金银,必能让那等野蛮人感激涕零,安生下来……”邹青说道。
他五十有八,却丝毫不显老态,眉长鼻高,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却是这个时代最适合大众审美观的面孔。
毕竟是世家出身,世家出来的人,无论男女,都有不俗容貌,一般除非基因变异,绝对出不了歪瓜裂枣,邹青五十五岁便能拜相,也只比当年的刘衎差一点儿,多少也有这副好容貌的原因。
以邹青为首的一帮大臣,立即随声附和。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邹青看起来似乎不屑达瓦族,只以泱泱大国,该表示仁德为借口,对达瓦族主张安抚。
但这不过是说的好听,庆朝的确服员辽阔,富庶无比,绝非一个达瓦族能比,但糙原蛮人骁勇善战,且是逐水糙而居,并无固定产业,所以无拘无束,即使吃了败仗,恢复的也极快,这一次虽然洛红缨大胜,庆朝大胜,可朝臣们只以为是侥幸,只希望借着这次大胜,让达瓦安稳几年,并没有奢望对方一蹶不振,老老实实地臣服。
前朝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大胜,水泽年轻时有一阵子好武,甚至到了穷兵黩武的地步,带兵深入糙原,甚至还俘获了达瓦族的王,可也不过数年,蛮人就恢复元气,再次寇边。
这些大臣是担心这一次把达瓦族得罪的太狠,等对方缓过劲儿,一旦报复,说不得会酿成大祸。那个桀骜,实在是凶名太盛。
对邹青这些人来说,用区区一点儿金银,换得和平,再合适不过,达瓦族贫瘠,即使庆朝胜利,把他们打趴下,又能如何?那地方环境恶劣,庆朝百姓根本无法生存,绝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多方面计算,无论怎么看,与其打仗,都是得不偿失!
“邹相爷所言,不大妥当,此战既然是我庆朝胜利,哪有给对方金银的道理?对方理当赔偿我庆朝军费才是。但洛红缨行为也很不妥当,她毕竟是女子,见识短浅,只图一时的痛快,不通告朝廷,擅自提出这般要求……臣担心其使得达瓦族恼羞成怒,万一对方狗急跳墙,又起战端,岂不是害得百姓们再次卷入战火……大战过后,我等理当休养生息,所谓忘战必危,好战必亡。”
说这话的不是邹青,而是刑部尚书**,显然,他比邹青更是在,说的都是心里话。
此言一出,众大臣也是议论纷纷。
沐延旭挑眉,“众卿家可还有别的看法?”
“邹相爷为国之心,臣弟可以理解,不过,臣弟却不以为洛将军的作为,有什么不合理之处,我军连番jiāo战,耗损物资甚多,让达瓦族以财物牛马jiāo换俘虏,既可弥补战争所耗,又可削弱摩勒的实力,对方若不赎人,正好可用俘虏垦荒,万岁前年便yù开凿运河,只担心劳民伤财在,这才作罢,若用达瓦族俘虏做工,想必花费不多,也是好事一桩。”
信王面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声音也清亮,不徐不疾,他身为皇上的弟弟,深受倚重,又在朝多年,势力不小,他一开口,一时间,朝堂上众说纷纭,却都转到怎么处置达瓦族的俘虏上面,很少有人涉及到洛红缨。
却是也有人说,若是用俘虏做工,苛待俘虏,万一达瓦族效仿,恐怕会生出事端。
沐延昭本来一直静听,他目前主要负责河工,到没大关注和达瓦族谈判的事,此时才挑眉道:“此事不必担忧,我等与达瓦族开战,防守为多,即使不顺利,也不至于大败,达瓦族又一向不留俘虏,咱们庆朝将士,也以被俘为耻rǔ,宁可战死,也不愿意受rǔ。”
他叹了口气,心道——如果真能开此先河,可用金银换回俘虏,其实,到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以后若是jiāo战,被达瓦族的人俘虏的我军将士,大约也会被当成珍贵财产,说不定能保全xing命。
只是此言毕竟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否则,即使他是沐延昭,恐怕也要被政事堂一群老头指着鼻子痛骂。
下面吵得不可开jiāo,沐延旭轻轻敲了敲扶手,蹙眉道:“不要吵嚷,像什么样子,这是军国大事,合该慎重,今日就到这里,诸位回去好好商量。”
从宫里出来,沐延昭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其实,战争都胜利了,剩下的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多要点儿赔偿,少要点儿赔偿,甚至是那么点儿俘虏怎么处置,都算不得大事,主要是,此事若成,说不得会成为常例,将来十年百年,都会照此办理,就由不得不慎重。
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手脚,沐延昭刚想上车,就见齐东侯迎面走来——“七爷稍停一步。”
沐七挑眉:“听说今日是贵府老太君九十大寿,侯爷不在家孝敬,怎么有空来找我?”
齐东侯苦笑,这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即使心里抱怨,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
“我是来给七爷请罪的,家里小辈不长进,口无遮拦,到让七爷误会,实在该死!”
☆、第二百五十章世qíng
齐东侯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他也没办法在前朝旧臣尽皆失势的如今,在庆朝朝堂上站稳脚跟,虽说没有多大的实权,却很有几分体面。
“我已经做主,把赵佑那小子送去衙门,若查明他果真有罪,我绝不敢包庇。”
沐七失笑,到底没多说什么,上车走人。
合该是齐东侯倒霉,其实赵佑平日不算是特别招人恨的,就是个普通纨绔子弟,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也喜欢在街上闲逛,偶尔调戏一把风尘女子,良家女子是不敢调戏的,溜溜鸟,逗逗狗,喝喝酒,听听书,chuī捧chuī捧戏子。
属于小错不断,打错不犯的人,很是有几分小jīng明。
齐东侯几个儿子里面,便是包括袭爵的嫡长子在内,他也最喜欢老六赵佑,要不然,也不会几个小儿子都没安排差事,独独先给赵佑安排好,甚至还把自己的座驾送去让儿子用。
赵佑在工部挂了个闲职,这次因为河工的事儿,算不上举国动dàng,可工部却也人手紧缺,才轮到他去办差。
想来把赵佑安排到齐州,齐东侯也是颇费思量,很是花费了力气。
齐东侯的祖宅便在齐州,丰朝时候,齐州便有赵家食邑三千,那地方也算得上是赵家根基所在,哪怕到了今日,前朝的封赐多不作数,齐东侯也没有脸面让沐延旭加恩,如今的侯府,不过有个空头爵位,封地食邑都不复存在。
但赵家在在齐州依旧势力很大,门生故旧多如牛毛。便是齐州刺史,也要看赵家的脸色行事,估计就算比不上当初沐家在涯州的地位,却也不至于相差太远。
以齐东侯的想法。赵佑去了齐州,便是他自己没本事,靠着家里人庇护。混一些功劳,等回到京城,论功行赏,说不定能官升一级,再培养培养,磨一磨xing子,将来给他寻一个清贵好看的。不用担很多事儿的闲职,安安稳稳当个京官儿,面上也好看,以后也不至于离开京城,和侯府越来越疏远。和其它没袭爵的嫡子庶子一般,渐渐远离上流社会。
侯府是没有这个儿子的份儿,齐东侯自认是个好爹,当然要为儿子考虑。
他想的缘不错,奈何没想到,赵佑回了自家的地盘,让人捧着顺着,难免会举止轻狂几分,有时遭遇意外。这才招来祸患。
齐州接连半月大雨倾盆,河堤承受不住,眼看河水泛滥,就要淹没了自家的良田,赵佑一时qíng急,为了自家的田地庄园。居然带着人把河堤砸了个口子泄洪。
齐州各地的官员也全当没看见,帮着遮掩住,一面是权贵人家万顷良田,另一方则是寻常百姓家的田产,哪一方更重要,不问可知!
要不是赵佑自己嘴碎胡说八道,涉及沐延昭,让齐长关听得不顺耳,指不定这事儿就悄无声息地过去,没人会追究!
但就是现在闹出来,赵佑也只是被关了十几天,打了三十大板,齐东侯府又掏出一笔赔偿款而已,最大的后遗症,仅仅是齐东侯ròu痛了两日,赵佑在chuáng上趴了半月。
消息传来时,郑安华正带着他妻子到顾婉这儿来拜谢,闻言不由愕然,颤声道:“就……就这样?”
一句话吐出,夫妻俩不觉满脸憋屈,满心的愁怨。
顾婉合上茶杯的盖子,苦笑:“他犯的其实真不算大罪过,破坏堤坝泄洪,也是治河的手段,虽然淹了不少村庄,却也抱住了许多良田,最多算处置不当,不能算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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