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们口口声声说对方追杀你们,其实除了第一拨人,其他的都没有证据说是齐东侯府的,而且人家也不承认是为追杀而来,人家只承认是一言不合,打架斗殴,你妻子坠河,也是自己脚下不稳掉下去的,并不是被人扔下河,这话,还是你们自己说的。”
其实,最大的罪过反而不是河工上的事儿,要是能定一个‘勾结蛮人’,折腾的厉害,指不定就是通敌叛国,可惜,这种罪名不能随便加诸在人身上,至少,只凭赵佑几句戏言,定不了齐东侯府的罪。
虽然赵佑说,齐东侯联合许多朝中大臣,要为蛮人关说,可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儿,收受蛮人礼物的,又不只是他们家,政事堂很多大臣家里都收了,便是沐延昭,家中也收了不少,顾婉还是高高兴兴地收下的。
达瓦族送礼,为什么不要?
郑安华很是有几分书生意气,到是他的妻子,是个明白人,虽然也难受,虽然也叹气,还因为失去孩子,打击很大,脸色不大好看,却还是劝道:“大郎别难过,咱们能赚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何况现在那人也受了惩罚,哪怕只为了两个孩子,算了吧。”
只能算了,郑安华就是不顾自己,也要为妻儿想想,寻常百姓与权贵做对,能得什么好,便是豁出去非让赵佑好看,他们也讨不了好,‘官官相护’,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词语,而是一种社会现象,不说现在,便是放到未来,寻常百姓和位高权重的官员打官司,也是嫌少能打赢的。
这两口子已经是很幸运,遇上了顾婉,在皇帝面前挂了号,至少齐东侯府的人,绝不敢为难他们,他们回到家,拿着大笔的赔偿,还能安稳度日。
送走了这一双夫妻,顾婉继续喝自己的茶,下自己的棋,不是她冷血,也不是她不感慨,实在是这种事qíng见得多了,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这次河堤决口,权贵的田地自然是要先被照顾,那些被水淹没的村庄,只能自认倒霉,这还算不上什么,每年被权贵夺走田产的百姓,真不在少数。别说是侯府的主子,就是侯府的一个管事,在外面也是无人敢惹。
那些有田地有田地,要产业有产业的地主老财们,偶尔也上赶着带着银钱投到权贵门下,不是他们钱多的烧得慌,愿意给人当奴才,而是为了借势自保。
顾婉当年做侯府夫人的时候,就没少收这些自己送上门来投的商户和财主,也不是什么人都收,就是别人白送钱,也要挑挑拣拣。这个时代,想要投靠地位尊贵的主子,也并非很容易的事儿,便是那些卖身为奴的,很好的人家,也不是那么容易进。有很多时候,寻常百姓家里有女儿被大户人家相中,挑走当丫鬟,家里都高兴的不行,就是这个道理。
记得当年在二十一世纪时,看到很多有一段儿时间很流行的种田文,每每提到主人公本是丫鬟出身,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赎身之后,隐居乡下,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
顾婉以前还不觉得,但这一世,经历的事儿多了,每次想到这些qíng节,都觉得古怪——那些女子又不像自己一般,经历过一世,先知先觉,知道哪里民风淳朴,知道该怎么借势,也并非身世不凡,有亲人有宗族,而是孤零零一个,她们怎么敢轻易说赎身,轻易就离开主人家里,还敢随便住到乡下?
先不说哪个村子愿意收留不知根底的人,记得小说里的女主都是貌美如花的,到了乡下,样貌那般出众,难道就不会遭人觊觎?
便是顾婉,有兄长在,郭家村的人又是淳朴憨厚,还是在涯州人心最齐,治安最好的时间段儿发展家业的,可偶尔午夜梦回,还是忍不住担忧后怕,她小时候自以为聪明,却做了不少傻事,若非遇到沐延昭这个贵人,恐怕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那个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为自己遮挡了多少风雨!
傍晚,沐延昭回到家,居然意外地得到自家媳妇温柔体贴的服侍。
沐七眨眨眼,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却不妨碍他乐呵呵地享受这别样的qíng趣。
齐东侯这事儿,明面上打一顿,罚一顿,也就结束,但是,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容易了结。并未重罚赵佑,不过是他这事儿牵连比较大,不大好处置。
但沐延旭在面对自家亲人的时候,从来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帝王,为了给弟弟出气,他明目张胆地给齐东侯,还有所有和齐东侯jiāo好的官员穿小鞋,沐家商行明目张胆地打压齐东侯家的产业,才没几天,齐东侯府就觉得各种不方面,连他们家的下人出门采买,都只能在街面上零零碎碎的买东西。
那些负责送货的商家,分分缺货,盐粮都缺。
这些都是小事儿,可就是这些小事儿,就把齐东侯闹得一个头三个大——他以为自己找沐延昭道歉,沐延昭不计较,就算完了,毕竟,他家六小子也不过过了几句玩笑话,并非是真想和沐延昭过不去,他又没有毛病,怎么会乐意得罪当今最有权势的王爷之一?却没想到,沐延昭好说话,沐家不好说话的人更多。
周老太君九十岁的寿辰也没法子过了,疼爱的孙子躺在chuáng上起不了身,邀请的比较有分量的客人,纷纷找借口不肯登门,幸亏齐东侯府,在大庸也算是根基不薄,还是有几家jiāo好的人家,才算没有彻底丢了颜面。
☆、第二百五十一章无奈
遭遇这般对待,齐东侯也不是不恼怒,他本觉得自己在沐七面前都有那么一点儿伏低做小的意思,何苦还这般不饶人?
虽然沐家以前就算是四大世家之一,但赵家的人,尤其是现任齐东侯赵希,总觉得沐家着实是丢了世家的脸面,尤其是最近沐家各种削弱世家的动作,在他眼里,都带了点儿‘数典忘祖’的意思,是在耗费祖宗的心血。
世家能有现如今的地位,也是一代代拼搏奋斗得来,凭什么沐家登上皇位,就敢上手动摇世家的地位,更让人恼火的便是,别人都办不到,偏偏他们沐家竟然有了成功的迹象!
在赵希内心深处,除了怨恨之外,也挺看不上沐家人,觉得沐家人大部分已经堕落,再没有世家的风骨,而沐家人里,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沐延昭,总觉得他有些假惺惺,不合群,又怕老婆,没有世家公子该有的风流潇洒恣意妄为。
那一阵子闹出沐延晔的事儿,齐东侯赵希没少在家里嘲笑几句——居然弄出国孝期间生子的丑闻,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前阵子,齐东侯会和顾婉的婶娘王氏扯上关系,当然不是真想和顾家二房那一支结jiāo,恐怕除了利益纠葛之外,还有点儿别样的心思。
顾婉是沐七的娘子,她不喜欢王氏是摆明了的,那齐东侯府,就偏偏要和王氏jiāo好!
赵希也并非故意,但恐怕多少有一点儿给顾婉添堵,让沐延昭这等天之骄子难受的隐秘心思在。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气场不和,没有什么私怨,便是身份对立,再加上不投脾气。本能地形成了一种厌恶心理。
赵佑私底下说些对沐延昭不怎么恭敬的话,还正好让齐长关逮个正着,从这上面就看得出。齐东侯府的主子们,真不如他们表现的那般友好,要是赵佑只是偶尔才说这种话,又怎么会那般漫不经心,还正巧让齐长关给抓住。
但齐东侯的聪明之处,便在于他永远不会把心底隐藏的心思,摆到明面上。齐东侯府能百年来长盛不衰,正是因为历代侯爷都有这个本事。
可惜,他们家的小一辈儿,还没养成隐藏心思的好习惯。
“哎,小儿年轻。经验不足,在河工没有什么天分,只顾着想要保住良田,没大注意那些村落,让他受些教训也好。”接连遭受皇室的打击,赵希自然还是想挽回一点儿名声,他在大庸经营多年,亲朋故旧也多,摆出一副哭脸。出去装可怜,这般一说,别人一想,也是,换上别人在当时赵佑的位置上,恐怕也有八分可能做出同样的决定。
再者说。赵佑救下的,又不只是齐东侯府的田地,别人家的也有,还多是权贵家的。
舆论风向立时就有了那么一点儿转变——毕竟要是这会儿说赵佑不该为了保住权贵人家的庄园,就不在乎穷苦百姓那点儿薄田,那将来再遇上这种qíng况,岂不是自家要倒霉?
要是到此为止,大概齐东侯府的声誉虽然要坏一阵子,可也不会有大碍,等沐延旭的火气消下去,一切就恢复正常,坏就坏在,赵佑心有不甘,一看舆论风向转变,立时又影影绰绰地传了一些,皇家又想拿他们这些旧臣开刀的话,矛头直指沐七!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如今可不比过去,前朝旧臣都被打击怕了,谁还敢再挑这个话头,甚至不用沐延旭出手,不少残留的前朝遗老们,就先出手掐断了流言。
而且,本来隐隐约约有给他们说好话讲qíng的人家,也立时远了去,生怕被牵连到,再让皇家惦记上,经过上一次叛乱之后的大清洗,留下的前朝遗老,多是老实巴jiāo,真真正正想过太平日子,想子孙绵延的,洗白自己都来不及,哪里会让赵希父子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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