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悻悻地说:「我已同我弟弟谈过,他与我同一阵线。」
「胡说八道,你们还是小孩,懂得什座?我不准你轻举妄动。」
「我已经决定了,你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她:她这生这世,别再妄想有孩子,她所要
的,她已得到,她所放弃,永远失去。」
「喂,」医生大口,「你别走!」
小女孩已经站起来,向医生笑一笑,预备离去。
「别走,别走、,把事qíng讲明白再走。」
已经来不及,女qiáng打开门,闪出去。
「喂,等一等。」
「医生,医生,醒一醒。」
医生觉得有人推他,睁开眼,醒来!原来是南坷一梦。
看护说:[医生,你脸色好难者。」
医生一头汗,刚才的梦境,他记得清清楚楚,坏了,他没想到那小女孩会如此报复。
然後他吃惊更甚,因为关注病人过度,他竟堕入她的思维,梦见同样的事,同样的人。
医生面孔转为惨白。
他告下午假回家休息。
看护从来没见过他神qíng如此惊惶。
同一病人,过了整整一个月才回来复诊。
医生看见她腹部已经微微隆起。
病人jīng神似略为松弛,她说:「我不得做那个梦了。」
「她忽然之间不来了,也许你说得对,医生,我终於原谅了自己。」
医生不出声。
「照过扫描,怀的是男孩子。」
医生混身颤抖,弟弟,那女孩子的弟弟。
「我们很兴奋,我俩盼望这孩子已经良久;」少妇说:「希望一切可以从头开始,我多想向自己证明;只要环境允许,我也可以做一个好母亲。」
医生默不作声。*
「你怎么了?医生。」
医生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很替你高兴。」
「我这次来.特地向你道谢。」
「不要客气。」
少妇站起来.向医务所外边走去,医生一直送她出走廊。
正在此时,少妇忽然蹲下,双臂抱住腹部,五官扭曲。
医生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扶住,大声喊叫看护的名字:[快,快叫救伤车。」
少妇身体不住痉挛,qíng况危急。
年轻的医生不禁痛哭失声。
看护不胜讶异,医生似失去专业资格,只听得他不住叫:[走开,走开.不要骚扰你弟弟。」他在跟谁说话?
病人巳经昏迷。
救护人员赶来把她抬走。
医生颓然掩脸坐下。
他的看护忍不住安慰他:「医生,妊娠的意外是很多的。」
医生镇定下来,抬起头,「请你跟一跟,与医院联络,告诉我病人的qíng况。」
他疲倦到极点,退至空房休息。
没有做梦,也没有见到谁。
下午醒来,看护向他报告:「病人无碍。」
医生抬起头来。
看护怪惋惜地说:「但以後都不能生育了。」
医生震dàng。
看护轻轻说:「有很多事,像是注定似的,尤其是孩子们,老是在不对的时间走到不好的家里去,有责格为人父母的人,往往空等一场,一无所得。」
医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医生,林太太快要来了,你要不要准备一下?」
医生只得答:「呵,是,就来。」初梦
小凡想要搬出去住。
王太大诉苦经年。
她有她的道理:[独立不是坏事,这一代女孩很应该尝试照顾自己,但是小凡这次分别是受人教唆,我不喜欢那个人,那个人利用小凡,她这一去。等於是与他同居,我不会答应。」.
亲友都不敢出声。
女儿已廿三岁了,算得听话,预告了十个月仍住家中,天天回来睡觉,还待恁地。
许多说走就走,影子都没有,子、女,统共一样,登报寻人,他们未必回来。
一位亲戚太太不过讪讪地说句「同居也很普通」便遭王太太反问:[是吗,令
千金与谁同居?」
大家都不敢与王太大谈这件事,打牌时她提起,众人也都扯开去,免得尴尬。
最惨是小凡,不到一年,人人都晓得她要出去同一个不值得的异xing同居,没同居也
像已同居,简直不同居白不同居。
小凡相当困惑,生我者母亲,毁我者也是母亲,
一不如意,一不称必,便如肆诋毁,这样的爱,也许值得商榷。
小凡qíng绪十分困扰,同朋友说:「脸上不住发出疱疱来/」
她的男朋友小胡也没放过她,已经非常非常不耐烦,最后警告,再不表态.拉倒。
小凡去看过房子,租金贵不可言,十分次等地区,jiāo通略便.楼龄略新,便要价几达她一个月薪水。
小凡骇笑道:「这倒好,杜绝同居。」
她的同事叹日气,「造就不少听话儿女。」
「那么,我们要住在家中到几时?」
「家父说,三十岁之前,一定要把我赶走。」
「我的天!本来还想我行我素,绝不委屈自己,看样子不行了,新老板几时来?拚
老命还得拍马屁,早一天升级好过晚一天。」
「真是,速速拿到房屋津贴是正经。」
「怂恿你搬出来的人有什么贡献?」
小凡抿嘴笑一笑,「他呀,他jīng神工无限无极地支持我。」
女同事十分慧黠,立刻附和。「我也是,看我们多爱你。」
很参原因,都使小凡踌躇、气馁、落寞。
「小凡,也许我们可以考虑两人合租一层两房公寓。」
道是好办法,可是,小胡住哪里?
「除非你另有打算。」
「我还没决定,我还没有想清楚。」
那日回家,小凡发觉家里坐看一位稀客。
她欣喜地欢呼「三婆婆!」
马上过去搂住。
三婆婆是母亲那边的远亲,年纪已经超过八十岁,不知恁地健康qíng形比一般中年
人还要好,思想也先进,是非黑白清楚分明.小凡最喜欧她。
当下她扭著三婆婆说:「你多久没来看我们了。」
瞄一瞄母亲的脸色,知道又向亲戚诉过苦,并且双目微红,委屈得不得了,真是
小事化大的能手。
小凡暗暗叹一声,这个家,住不下去了。
三婆婆握紧小败双手,「工作忙吗,同事难应付吗?」合qíng合理。
母亲有三婆婆一半理xing,就天下太平。
「三婆婆,来,这边来。」
「我也有话同你说呢。」
两人在小凡睡房坐下,三婆婆很了解地笑「年轻人的烦恼往往比中年人想像中要多。」
小凡不便说母亲的不是,只是苦笑。
「你母亲一向是紧张大师。」
「可否使她jīng神松弛一点。」她把面子放得太前。
「也许你可以帮她。」
小凡摇摇头「她拒绝合作。「
三婆婆笑,「我无儿无女,却羡慕她有你作伴。」
小凡只是叹气。
三婆婆自口袋中取出一张薄薄洋葱纸,只见上面写看几行毛笔字。
「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药方。」
「医什么病?」
「医jīng神恍惚,难以取舍,母女不和。」
小凡大笑,「什么,三婆婆真会说笑。」
「你不相信?」
小凡收下药方,「我信我信,中药专门调养身体,服上三五十帖,心平气和了,一切难题都会自动消失。」
三婆婆也笑,「你明白就好。」
一老一小闲话家常,小凡自小最爱数三婆婆睑上的痣,本来数得见的约三十多颗,後来越长越多,小凡也渐渐成年,便不好意思再数。
今是小凡却怪亲热地靠近去冒昧的说「婆婆脸上痣有没有多?」
「长到一百颗就差不多了。」老人笑。
「婆婆怎么也说这等无聊的话。」
「听我讲,」婆婆握住小凡的手,「去拣了药来喝,一帖就好。」
两人双说一会子放,婆婆由家人来接了回去。
不到一星期,小凡就听得三婆婆故世的消息。
小凡胸口抓紧以难过,只是不舍得.痛快地大哭一场,意犹未足,正在悲切.案头忽然一阵风,卷起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