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握住姿贞的手,「答应我好好生活,不要抛弃我。」少女亦泪流满脸。
姿贞平静下来,「我会爱你,我会对你好。」
她们俩互相抹乾对方的眼泪。
少女恳求「我俩一起熬过那麽多事,让我再陪看你,我是你的好伴侣。」
「我都答应,我会把酒戒掉。」
少女握看姿贞的手笑起来,眼角还带著亮晶晶眼泪。
「小姐,小姐,这位小姐醒醒。」
姿贞睁开酸涩的双眼,只见面前站著一个水手。
她霍地转身,少女呢,她自己呢,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水手微笑道:「小姐,船泊岸了。」
呵,谢谢天,终於到了,姿贞如释重负,她还以为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水手说下去:「你是最后一班渡轮的最后一个乘客。」
姿贞连忙拾起手袋站起来走向甲板,「你有没有chūn到一位少女?」
水手莫名其妙「少女,何来少女?」
「她也是乘客,」姿贞说:「坐在船头第一排。」
「没有哇,乘客已经全部下了船。」一水手搔著头皮。
姿贞焦急地说:「她坐在我身边,约十七八年纪。」
「小姐,你上船就睡看,一直到我叫醒你。」
水手又好气又好笑,「你身边哪里有什么人,小姐,夜深了,快回家吧。」
女孩子家喝得满身酒气太不像话,水手摇摇头,chūn见她怔怔地,又补一句:「危险呵。」
姿贞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蹒跚地向甲板走去,可不是,偌大的船,只馀她一个人!雾还是那么大。
船只驶了七分钟,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原来她一上船就睡着,直到水手推醒。
多奇怪的梦,她年轻时的自己给她忠告,姿贞笑了,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夜未央,码头外边,仍然有行人来往。
雾气一直侵上岸来,姿贞觉得疲乏不堪,也不管身上穿看什麽华服便坐倒石阶上。
她浑身发痛,知道身子出了毛病,回到家起码要躺上三天.摇摇头,真不该趁酒装疯,刚才应当乘之良的车子安然离去。
计程四站上有短短人群,姿贞想挣扎站起来,对适才的怪梦犹有馀怖,额角上不由得冒出汗珠来,她闭上双目靠在墙壁上。
「小姐,你没有事吧?」
姿贞又一次睁开双目,看到一位穿制服的女警。
姿贞勉qiáng笑一笑。
「你看上去不舒服,可需要协助?」
「不用不用,我马上走。」姿贞身体摇摇晃晃。
「你没有服过什麽药物吧?」
「不不不,我只是喝多了一点。」
「请你马上回家,不要在街上游dàng。」
女警睑容严肃,姿贞怕惹麻烦,挣扎著向车站踉跄地走过去。
沦落半夜,马上有变女丐之虞,做人焉得不小心。
就在尴尬时候,姿贞听到身後有急促脚步声传来,一转头,那站在灯火阑珊处的人竟是刘之良。
之良找到了姿贞,心头放下一块夭石,两个成年人凄酸地凝望对方,终於忍不住,紧紧拥抱在一起,姿贞落下泪来。
「你看你,」之良轻轻责怪:「化学糊掉,衣服稀皱.不知qíng的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样nüè待你。」
姿贞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噩梦的确已经过去,热泪汩汩落下。
「你是怎么赶来的?」姿贞哽咽地问。
「飞车,」之良坦白说:「冲红灯,什么jiāo通规例都犯齐。」
「当心吊销牌照。」
「算了,豁出去了,大不了以後请司机。」
之良紧紧搂着她向车子走去。
「答应我,把酒戒掉。」
「一定,」姿贞说:「明天开始,一滴不沾唇。」
之良没想到这样顺利,倒是一怔!「真的?」
姿贞低下头,她答应日少年的自己,要重新收拾这一段感qíng,把恶习改掉!遗有.振作起来。
姿贞抬起头:「之良.为何回头找我?」
之良看著她温柔地说:「不舍得。」
他开动车子,往姿贞家驶去。
半小时前他离开了姿贞,一颗心就吊在半空,倘若姿贞出什么事,这辈子叫他怎麽过?
于是狂踩油门赶到这边海来堵姿贞,逢车过车,十万火急,老远就看见她坐在地上,于是胡乱停车赶过来,又见女警向她问话,更加急得拔足飞奔。
失而复得,才知道姿贞对他是多么重要?
想到这里,他腾出左手来紧紧握住姿贞的手,泪盈於睫,「姿贞,我们再努力一下好不好?」
「好,好,」姿贞一叠声回答:「好。」
所有误会像是在该刹那冰释。
若gān年后,当人家问起姿贞是怎么样下的决心结的婚,姿贞便微笑。
「在一个雾夜,天星小输最後一班船——」
友人抢着问:「他在船上向你来婚?多làng漫。」
「不、他不在船上。」
「什麽?」友人愕然,「不在船上?」
李之良不在船上。
在船上的是李姿贞与少年李姿贞。
经过那一夜,她决定安顿下来,为自己找一个窝。
缘分,有时由一个梦促成。最难忘的事
李青是华南日报的新进记者.大学毕业後考进报馆,不到三年,因为文笔流利,见解独到,便已颇有文名。
这次报馆派她访问美籍华裔著名工程师曾韶气,本来以为曾某会藉词婉辞,恻闻本市畅销英文报都碰了软钉子。
但是曾某最後还是答应了。
小青几乎没欢呼起来。
她连日连夜到图书馆去找曾韶气的资料,翻阅得滚瓜烂熟!
关于公事的居多,私事的绝无仅有。
人一旦成为名人,尤其科学家,就变得有公无私。
以曾某这般德高望重.也没有人敢问及他的私事。
小青很为这次访问的主题伤脑筋。
还有什自新鲜的角度?
他对家与国的看法,全有人写过,历年来主要工程所得奖状也都耳熟能详,这次为何莅临本市,亦早有新闻发布。
小青开始有点羡慕被拒绝的记者,反而好.名正言顺,不必伤脑筋。
要做得比人好一点点,所付出的代价,却往往要多一百倍,付出与报酬,不成比例。
很多聪明人一算,qíng愿得过且过。
小青自问没有资格做聪明人,她才刚刚起步。
这是先笨它一笨,打好基础再说。
曾氏的办公室宽大、yīn凉。
小青一进去坐下,暑气全消。
大玻璃窗外俯视维多利亚全景,蔚蓝的天空,白色浮云碧绿的海水泛皱皱鳞纹,美得像一幅图画。
办公室布置非常简单,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组沙发,此外,唯一的装饰便是一只直径约一公尺的地球仪。
那只地球仪大得使人联想到曾氏似要在整个世界每个国家里建立他的事业。
小青决定用这句话来当她是篇访问的开场白。
∶厥槎运说:[曾先生马上来。]
小青静静等候。
三分钟不到,有人推门进来,小青抬起头,看到她的主角。
近六十年纪了,双鬓微白,身量很高,外形至今仍属俊朗,双目炯炯有神。
他看到小青,也一怔。
女孩穿一件水手装,混身只得蓝白两色,稚气脸上布着十来颗俏皮的雀斑,鼻尖因外勤晒得红红,一头天然长发发虽已尽量压抑,梳成辫子,但发丝还自额角鬓脚後头处非常不羁地私奔出来。
她朝他笑笑。
初生之犊不畏虎。
曾韶气说「你必是华南日报的李小姐。」
小青答:「是,多谢曾先生拨冗接受访问。」
两人握过手。
「你有整整四十分促时间。」
小青决定立刻发问,水再làng费时间,开头十多个问题都非常中肯有力。
曾氏应付有馀,一应一对,显得十分愉快。
但是没有新的材料。
小青有点焦急。
在这个时候!曾韶气忽然问:「李小姐是宁波人?」
报馆曾把李青的履历给曾氏过目.所以有此一问。
「是,但我在本市出生。」
「我的祖籍也是宁波。」
李青奇道:「但一般的说法,你是上海人。」
「我在上海出生。」
小青觉得这句话像一个故事的开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