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面具,绢扎海棠——”绮年烦得要死,“叫我到哪里去弄这些东西!”
如燕迟疑一下:“依奴婢看,去求求霄少爷?”
“别——”绮年赶紧摆了摆手,“这样,你去找松烟吧,让松烟帮忙,就说是你想备下,上元节的时候拿出来逗我开心的。上次舅母都说过话了,我可不好再私下里去求表哥给捎带东西。”
如燕想想也是:“那奴婢现在就去二门上看看,这离上元节只五天了,今日就得先跟松烟说了。”说罢自己出去,就叫如鹂进来伺候。
本来蜀素阁里湘云和珊瑚年纪比较大些,又是颜氏和李氏拨过来的身边人,理当以这两人为首。但湘云极知趣,平日里绮年不唤她,她也不常进内屋,只管着外头的婆子丫头们,将个蜀素阁的琐事打理得妥妥贴贴。
如此一来,珊瑚倒是没了什么可做的事。绮年只说她是颜氏赏过来的人,不可劳动了,曾当着她的面吩咐如燕和如鹂不许偷懒累着了珊瑚。自从颜氏几次斥责了绮年之后,珊瑚自己也觉得不好再到绮年面前来,得闲便只管给绮年做些针线。如此一来,蜀素阁有内有外,倒是井井有条。
如燕出去没一会,如鹂悄悄在门口探了探头,片刻之后,逡巡着进来:“姑娘回来了?”上次被绮年命令禁足,她最初几日还有些不服气,及到后头如燕告诉她吴知雯与韩兆的亲事作罢了,她才明白自己说的话究竟引发了怎样的后果,这才有些害怕起来。加上被如燕狠狠训斥了一顿,这些天话已少了许多,也不太敢往绮年面前凑。
绮年看了她一会,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到底是跟了自己六年的人,且也是忠心的,只是嘴快些,眼皮子浅些,也并不是什么大罪。
“前些日子的事,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如鹂低着头,“奴婢要是不说,姨娘纵然能从别处打听到,也就不关姑娘的事了。”
绮年再叹口气,叫她过来:“幸而舅舅舅母是明理的,知道是孙姨娘眼皮子浅。若他们恼了我,咱们主仆三个怎么办?我倒也罢了,舅舅舅母纵然生气也不能将我怎样?可你呢?幸而你是我的人,若是吴家的人,只怕日后就要寻个错提出去卖了。到时候说不定你还懵懂呢!”
如鹂低头不语。绮年续道:“我知道你不怎么服气如燕。不错,如燕未必比你机灵,可是遇了事她会想想,若没把握的话她便不说。你日后只消做到了这一条,我也就满意了。”
如鹂小声应了声是,眼圈微红道:“奴婢都记着了,姑娘还叫奴婢回里屋来伺候吧。”
绮年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只消真想明白了,回来就是。我只带了你和如燕两个,不让你们在屋里,还让谁呢?”
如鹂便高兴起来:“姑娘今儿出去可累了吧,奴婢给姑娘捶捶腿?”
绮年笑笑:“才走几步路呢,不累的。当初咱们在成都的时候走的路比这多着呢。如今来了京城,倒连院子里都不大去了。”
如鹂端详着绮年的脸道:“奴婢倒觉得这么着才好呢。如今过了这一冬,姑娘比在成都时白净得多了。当初姑娘刚来的时候,就有人在背后议论姑娘不如乔表姑娘白净。”
绮年一笑:“我本来就不如表妹白——你可不曾跟那些人争吵罢?”
“哪能呢。”如鹂连忙表白,“自来了舅老爷这里,奴婢从来没跟人争吵过的。”
这倒是真的。以如鹂那嘴快的脾气,能忍住了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绮年叹道:“你看,其实你也是很明白的。”知道在这里得罪了人只会对自己不利,所以能忍着脾气,“但有些事,并不是你觉得没有害就可以的。所以今后讲话都要小心些才是。”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自己批评如鹂很有一套,轮到自己其实也未必做得那么好。于是不免又摸了摸如鹂的头发:“其实我也做得不好,有些时候也太过冲动,今后共勉吧。”
如鹂不知共勉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道:“姑娘叫如燕去做什么了?奴婢刚才看她往二门去了。”
绮年正想说,转念想到此事实在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只道:“我叫她去厨房看看,并不是叫她去二门。今儿我不在,没有帮舅母算账,你去兰亭正院问问,若舅母叫我我好过去。”
如鹂撅了嘴,低下头出去了。
第52章上元节火树银花
“姑娘这是做什么呢?”如鹂眼睁睁地看着绮年把买来的绢制桃花一朵朵从枝子上弄下来,又重新一朵朵的弄上去,本来做得栩栩如生的绢花被她这一返工搞得摇摇yù坠。这还不算,还把一枝绢制海棠上的花朵弄下来往自己头上戴,实在是忍不住了,“阮表姑娘不是前些日子才给送来了一盒子堆纱宫花么?姑娘要戴的话戴那个不好?”
据说那盒子宫花是阮语叫人送来的,说是郑贵妃特意赏给她的,看着到了上元节,送回来给姐姐和母亲戴着玩。阮盼倒没说什么,阮夫人却气了个七窍生烟,当时就想连盒子一起扔到门外去。结果被阮盼拦了,留下了两朵,其余的都送来了吴家,免得看着生气。
如燕笑笑,拦着如鹂:“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出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有。”
如鹂撅了嘴,满脸不高兴地出去了。如燕这才小声说:“姑娘这是做什么呢?”她是真不解,虎头面具和海棠绢花都买来了,绮年却又忽然叫松烟又去买了几枝绢制的桃花,这有什么用?
“我总是觉得不踏实。”绮年叹口气,把两朵海棠花cha到如燕的两个丫髻上,又戴一朵在自己鬓边,“三朵海棠也算一枝了吧。如燕拿着这个,再拿着这个丝线,到时候看见了要找的人,我们就把桃花扯下来再缠上海棠。”
的确是有点糟塌东西,人家好端端用鱼鳔胶粘上去的花朵,被她这样扯下来再用丝线绑上真是难看死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怎么防备都是不算过份的。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如燕呆呆地接过桃花,完全不能理解。
“我害怕呀。”绮年深深叹气,“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们拿的是桃花,也还来得及撤退。”其实,只要确定了要找的人,把东西塞过去就行了,至于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很重要吗?这信固然要送,但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安全。
被绮年这么一说,如燕也紧张了起来,替绮年换衣服的时候手都有点发抖,倒招得绮年笑起来:“在青云庵的时候你镇定得很,这会还没出门呢,怎么就怕起来了?”
如燕不好意思地一笑,小声说:“姑娘,到时候——让奴婢去吧。”
“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去,自然是我们一起。万一有个什么事还好相互照应呢。”绮年想了想,“如鹂还是别带去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在家里反而安全些。”
如燕犹豫着:“可是这都要走了……”如鹂早好几天就开始念叨着了。
绮年苦笑:“可是如果带她出去,总不能不让她跟在身边……该早些跟她说的。可是湘云还能让她跟着舅母,如鹂——她又不如你沉得住气。”
犹记得当初在成都江岸上,那歹人拔刀出来的时候,如燕大叫一声扑上来就想咬他,结果被摔了出去,险些摔成脑震dàng,如鹂却是吓得呆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万一接头的时候真有什么危险,如鹂再吓得不会动弹,那就完蛋了!
绮年打定主意,正好如鹂欢天喜地跑进来:“姑娘,马车都候在外头了,舅太太说可以走了呢!”见绮年和如燕都静静看着她,不由得怔了一下,“姑娘——怎,怎么……”
“如鹂,今儿晚上你不要去了吧。”
如鹂的脸霎时就白了:“为什么啊?”
如燕不由得出声斥责:“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还有我们问的呢?”
绮年摆了摆手,缓声说:“府里马车不够,你也是知道的,连珊瑚和湘云都主动提出来守家不去。我只从成都带了你们两个人来,也不好都去的,是不是?”
如鹂眼里泪珠儿转来转去,想说为什么不让如燕守家,又不敢说。绮年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今年你守家,明年叫如燕守家可好?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如鹂瘪着嘴,最后也只能点点头,送到蜀素阁门口,眼看着如燕陪着绮年走了,低头看看身上新上身的衣裳,忽然觉得一阵委屈,抬起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正要回去扑到chuáng上哭一会,吴嬷嬷忽然一摇一晃从旁边路上走过来:“这不是如鹂吗?怎么没跟着周姑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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