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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恶──”
罗朱刚奔到佛塔林边缘,憋在心头的那股痉挛就再也无法压制了。她连忙就近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弯腰狂吐起来。
早上被禽shòu王哺喂的东西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被吐出来的只是携带了点点残渣的酸水。酸水吐尽,胃部和喉头仍在不停地痉挛,发出一声接一声的gān呕。
她蹲在地上,吐得泪花直冒,青筋bào起,一张煞白透青的小脸涨成紫红。
“呵呵,白嫩的小兔子看不得祭祀的血腥吗?”
正吐得天翻地覆之时,身後突然传来一个邪恶yīn戾的男人调笑声。
她一惊,飞快地抹了一把泪,迅速回头望去。
站在面前的是个身著普通古格服饰的健壮男人,他和大多数博巴人一样有著一张黝黑泛红的脸庞,宽大的鼻梁高挺,嘴唇厚实,一双细眼里闪烁著诡谲狡诈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上好美ròu的财láng。
“我是王的侍女。”她警惕地看著男人,慢慢直起身。尼玛的她只不过是受不了祭祀的血腥残忍,想跑到个没人的地方大吐特吐一番,为毛就碰上了坏人?
“你一直跪坐在古格王身边,我当然知道你是他的侍女。”男人嘿嘿一笑,朝她bī近一步。
罗朱大骇,无意识地後退一步,差点踩上自己吐出的污秽。
“你……你不是古格人!?”只有居心叵测的外来者,才可能会以这样不敬的口吻随意谈论禽shòu王。
“不是。”男人没有遮掩,答得异常gān脆,唇角勾出一抹狰狞,“我正愁没办法对古格王下手,你就跑了出来。”
“我只是个卑微的侍女!”厉叫虽然在空旷无人的塔林中异常尖锐,却穿不透厚重的寺墙,曲折的回廊,传不进远处的欢腾海洋。
“也是个能让喜怒不定的残酷王者露出温柔微笑的侍女。”男人哈哈大笑接口,细眼yīn狠一眯,便朝罗朱猛扑过来。
尼玛的想要抓她做人质来著!
罗朱心里狠狠啐骂,眼明手快地侧身躲开了男人的猛扑。含著牛羊腥臊味的冷风从身侧刮过,趁著男人去势未收,她慌不迭地往塔林深处跑去。
她虽然会些防身术,但面对一个挎刀的剽悍博巴男人却难有胜算。若是往广场跑,以她的脚力而言,不出十几米就会被男人逮住。不如孤注一掷地先往塔林里钻,借由佛塔的阻挡寻找偷袭机会。
男人一扑不中,颇有些恼羞成怒。回身看到女人没有如预料的那样朝广场跑去,反而像灵巧机警的老鼠钻进了塔林深处,细眼中不由微露赞赏。
没想到这个卑微侍女居然还是一个临危不乱的狡猾女人。的确,一个小小的侍女不值得他留意捕捉,但一个能让古格王露出温柔笑容的侍女就很值得他捕捉了。
他抽出腰刀,步履稳健沉著的踏进塔林。
对付会逃跑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砍伤她的双腿。
☆、(14鲜币)第一百三九章逞qiáng斗狠(一)
一进佛塔林,罗朱就发现自己还是犯了一个愚蠢的小小错误。林立的佛塔确实能有效遮挡她的身形和坏人的视线,不利於坏人捕捉。可是反过来也同样遮挡了坏人的身形和她的视线,不利於她躲避。在这种好似捉迷藏的危险游戏中,每一根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佛塔和地上的积雪早被信徒、僧人们清扫得一gān二净,脚下踩著的是一块块灰白色的石砖,上面浮雕著一朵朵蔓枝莲花。四周很静,唯有远处沸腾的欢乐声穿过回廊,越过寺墙,飘到这里时所剩下的清淡余音。胸腔的心脏砰砰砰地像在擂鼓,呼吸也变得紊乱不堪。
她扒在一座高大的佛塔边角,一边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地留心著身周的动静,一边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吐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需要沉下心来与坏人在塔林里周旋,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到禽shòu王发现她撒尿只有快去没有快回,bào怒地派兵来搜寻追捕她时,就能得救。
看看空dàngdàng的双手,她感到分外懊恼。驴行两年多,唯一的多功能防身武器瑞士军刀在努日笼沟中被没收了。禽shòu王今天给她穿戴了这样,穿戴了那样,恁是没想著给她系一把刀子。就算奴隶拿刀危险,那麽在她腰上挂一个博巴女人都会挂的奶钩金属装饰品也好过现在的手无寸铁啊!
是她蠢了,那头犛牛qiángbào的又不是她,那把钺刀切割的又不是她,被猛shòu分吃的又不是她,人家的宗教信仰关她毛事。现场哆嗦害怕一下也就够了,她一直恶心反胃个啥?还憋不住地想要狂吐特吐。格格不入怎麽著?融不进去又怎麽著?她本来就是外来居民,生长环境不同,三观不同,融得进去才有鬼了。而这个问题自己不是早就已经正视了吗?为毛会在今天突然生出天地之大,我却踽踽独行的孤寂黯然感?生出迅速远离他人欢乐的迫切感?
更蠢的是一得到禽shòu王允她在外如厕撒尿的许可後,竟然就欣喜若狂地以为有了逃跑的机会。一个人傻头傻脑地拣没人游dàng,没兵守卫的远地方跑。原想著吐完了就寻机会逃跑的,哪知人算不如天算,碰上了祸害。
口胡!她怎麽忘了自古以来“帝王”就是世上头号高危职业。不管是处在博大富庶的封建王朝的中原地带,还是处在高寒缺氧的半封建半奴隶制的高原地带,只要你有幸是个王,那麽各类刺杀、毒杀、暗杀就会不分时空不分地域不分民族地层出不穷,连带著随侍身侧的人也时刻处在高危之中。而她就算逃出了托林寺,彻底远离禽shòu王的掌控,身边没吃没喝的,最後也一定死翘翘啊!
在这火烧眉毛之际,罗朱深深觉得体内那些伤花悲月的感xing细胞简直堪比死神收命的镰刀,更深深体会到头脑发热的愚蠢冲动是魔鬼的隽刻含义。此时此刻,她不止是大肠小肠,连盲肠都悔青了。
她到底在折腾个啥啊!这下好了,亲手把自己送到了危险之中。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对会趴在禽shòu王脚边狂吐,誓不离开他一寸一厘,一分一秒。反正她连禽shòu根都大逆不道地污染过了,也不差吐他一鞋底。哪怕她不幸真的尿急,也一定热qíng邀请禽shòu王一起如厕。
铮──
一声极轻微的摩擦传进耳朵。罗朱苦bī的神qíng陡然一变,黑曜石大眼蓦地一沉。声音来自……右前方,像是金属碰触到了石头。
那个男人拔刀了?!
背心一冷,两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身体和心脏因这个可能霍然紧绷如张开的弓,紧绷中又含夹著一丝天助我也的窃喜。她正要悄悄往左後侧的佛塔处躲去,忽而顿住脚步。慢著,与坏人周旋塔林等待救援固然可行,但好运地躲过了这一次,不见得能好运地躲过下一次,下下一次。很有可能还没等到禽shòu王派人来寻,她就被捉走或是身首异处了。能够提前知道坏人的方向是老天爷听见了她虔诚的忏悔,才赏赐给她的宝贵机会,绝不能轻易làng费了。牙齿轻轻咬住下唇,她瞬间做下伺机主动出击的决定。
转转眼珠,计算了一下位置,她轻手轻脚地解下身上的红狐皮大氅铺在地上,让丁点边角露在佛塔之外,然後无声无息地退隐到相邻的左前侧的一座佛塔後。利落地脱下皮袍,将镶嵌了银花泡和绿松石的牛皮腰带抄在手中,暗暗祈祷:但愿手中的这根牛皮带结实耐用。
身体紧紧贴靠著佛塔,她朝右前方悄悄看去。最先看到的是一点锐利的刀尖,在阳光的照耀下,折she出刺眼的光芒。连忙缩回头,屏住呼吸,默估著男人的步伐。
男人行走无声,她什麽也看不见,可是依赖在少年时代打架斗殴中锻炼出来的身体本能,她能清楚地察觉到危险正在逐步bī近,力气逐渐汇聚双手。慢慢的,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出现在视野中,随後看见了男人小半个yīn戾的侧面。只要他往右转头,就能立刻发现她的藏身之处。但此时他的注意力显然被前方佛塔拐角处露出的一抹红狐大氅边角吸引了,嘴角勾出得意的狩猎冷笑。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男人从她左侧经过的一刹那,罗朱双眼迅速闪过一道狠光。揉身蹿出,双手抓紧牛皮腰带,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只握刀的手抽打下去。
啪──
一道清脆无比,gān净利落的声音骤然响起。
男人猝不及防,只觉右手一阵剧痛,长刀铮然落地的同时,反应极快地踢出右脚。
因著去势太猛,罗朱根本没有余力躲开。这一脚正中腰腹,整个身体飞撞到了後面的佛塔上。
“砰”地一声,眼前被震出几圈黑晕,後背传来剧痛。她颓然滑落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石砖上的灰白莲花。但觉腹内也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仿佛五脏六腑都破裂了。尼玛的这古代高原的武士果真比现代的痞子流氓少年凶悍啊!反应不是一般的快,力道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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