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听到昭阳公主寿宴,心中顿时压了块大石,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会忘记,前世里,就是在昭阳公主的寿宴上,她认识了当时还是太子,后来的承宗帝司马策。
那一日,昭阳公主的寿宴之上,她一曲《梅花三弄》,引得太子频频侧目。后来才知,旁人奏出来的《梅花三弄》曲调幽远安详,后半阕琴声铮铮,恰似梅花不屈之意,偏她洋洋洒洒,一曲高远的《梅花三弄》愣是奏出了活泼泼的曲风来。
调子没错,但曲由心生,错了的是她当时的心境。
细究起来,不过是年少无知,痴傻天真八个字。
假如有机会,她很想当面质问司马策一句:到底,我在你的心里是什么?
可是,连她自己也清楚,这句话如今只能压在心里,深深深深的压下去,此生都不必再提。
就算提了,司马策又能回答她什么呢?
那顿饭,她味同嚼腊,数着米粒好不容易挨到柳厚跟薛寒云都吃罢,才回到了自己房里,将整个人闷到了被窝里,心口疼的厉害。
轻轻抚摸小腹,那里,曾经育有他们的孩子……她仿佛还能感觉到小生命轻轻踢动,在那孤寒冷僻之地,带给她多大的希望!
第二日照常去罗府,被罗瑞婷兴奋的揪着不放:“谁欺负你了?怎么眼圈好像有些肿?哭过了?”这死丫头这些日子宁可在太阳底下站晕过去都不肯吭一声,更何况哭。
让她等着看笑话白等了这些日子。
难道是晚上回去,越想越委屈,偷偷在被窝里大哭特哭来着?
柳明月一本正经:“我替师姐哭来着。”本来心qíng便低沉颓唐,借个由子,眼眶蕴泪,已有泪珠yù坠未坠。
罗瑞婷顿时吓了老大一跳:“为我……为我……”
“是啊,寒云哥哥说要娶个从来没练过武的嫂嫂,我替师姐愁的慌,难道要师姐废去一身功夫,才能嫁他?”双泪无声而下,悲伤无比。
罗瑞婷内心愧疚兼感动,笨手笨脚拿袖子去替她擦泪,连手里的藤条也扔掉了:“我……哪有废去功夫的道理?”颇为踌躇。
想想这些日子被亲娘罗大夫人跟舒大家bī着学针线女红,满手指的针眼,也觉颇为委屈,眼泪汪汪劝柳明月:“小师妹别哭!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大不了……”不嫁这种话,万般说不出口。
不觉间早已qíng根深重,从他来到罗家的那一天,小小的女孩子一日日仰望着少年越来越挺拔的身形,俊秀的面容,其实贺绍思与容庆长的也不比他差,可是偏偏薛寒云身上有一种引得她总是移不开眼,恨不得将最好的全部摆在他面前只为搏他一笑的东西。
她并不懂,那是家破人亡之后,一种遗世独立的孑然之态,萧索,孤寂,引人回顾。
☆、第八章重逢
昭阳公主的府邸,位于朱雀大街最好的地段。
她是今上一母同胞的幼妹,与这位长兄向来亲厚,太后虽已下世,但逢年过节接到的赏赐比其余几位公主合在一起的还要厚,可见皇恩浩dàng。
相国府离着公主府并不远,反倒是夏家离公主府有些远,两家提前已经商议好了,到了正日子,夏夫人带着夏子清专程到了相国府。
夏子清还是如同前几次那样,见了柳明月,只腼腆打声招呼:“表妹好!”便缩在了温氏身后。
温氏恨铁不成钢,见柳明月与薛寒云落落大方上前见礼,恰似一对璧人,心中顿时不是滋味,思及今日要与柳明月同车而行,有机会旁敲侧击,方才展颜。
一路上姨甥二人同车,夏子清与薛寒云骑马并辔而行。薛寒云身形高出夏子清半个头,五官深遂,目如寒星,身姿挺拔,连温氏也不得不承认,与自家儿子相比,薛寒云确实更为出色。
自家儿子虽然容貌不差,但是xingqíng太过温雅敦厚,又带着些腼腆书生气,本是同龄,瞧着竟生生比薛寒云小了好几岁,一团稚气。
她指给柳明月看,感叹:“月儿你看,到底薛公子是练家子,竟比你表哥高出了半个头。”
“寒云哥哥家原来便是武职,表哥书读的很好,听阿爹说过些日子表哥还要进国子监读书,比起寒云哥哥来,也并不差。”柳明月笑着安慰温氏。
温氏那句话不无试探之意,反是柳明月的回答,让她甚为满意。
她只当柳明月小孩心xing,说出来的便是掏心窝的实话,顿时眉花眼笑:“月儿说的不错,你表哥人脾气又好,xing子最是和气,不比那些武夫xing子粗蛮,一言不合便提拳相向。你表哥读书又上进,也没什么坏毛病,姨母啊,只等着给他说一房媳妇,到时候就等着享福便好!”
见柳明月只是贪看路边风景,对两少年并未过多关注,且笑的天真不知愁:“姨妈说的是,到时候就等着表哥跟表嫂一起来孝顺您!”可见心底真正无一丝小儿女之qíng。温氏心下忍不住叹息:到底年纪尚小,柳厚又将她惯的不知世qíng,实在是……好歹是亲外甥女儿,也只有等将来进了门自己慢慢调-教。
且她待薛寒云也殊无异色,想来年纪尚小,还未开窍,温氏心头不由略宽。
其实柳明月自坐上了往公主府去的马车,这一路上脑子都在高速运转,一时里恨不得上前去再用前世与司马策认识的法子再与他认识一遍,只等二人熟了,倘或有机会,或者可以问问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又觉得万一搭上自己后半生幸福,再被圈进后宫高墙,实实不划算,是以温氏一路上说了这许多,她不过是听着话音随口敷衍而已,哪里顾得上看温氏脸色,更不知温氏别有用心。
及止到了公主府,但见中门大开,热闹非凡,已有许多车马轿子停在府门前,公主府长史与公主长子谢炎在门口迎客,女眷的马车都由侧门直接进入府内,然后在二门换乘府内行走的小轿,往内院而去。
公主长子谢炎已经娶妻,娶的是位县主,也是司马氏,名唤瑛的,按着宗亲关系,要呼昭阳公主为“姑姑”,是个丰腴圆润的少妇,带着一众侍女站在公主院门前迎客,瞧着很是热qíng讨喜。
温氏带着柳明月先进去给公主拜寿,各并奉上带来的寿礼。
昭阳公主额头宽广,颧骨略高,丰颐润唇,有种艳丽高华之感,与前世记忆之中的一般无二。身边围坐着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妇,有几位柳明月认识,乃是朝中重臣的发妻,有几位她并不认识,反是昭阳公主下首坐着的宜安公主与成安公主,司马策继位之后常在宫中走动,她倒认得。
三位公主听闻这是柳相之女,特别是昭阳公主,还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话,只因前来拜寿的人太多,这才松开了她的手,指着司马氏:“瑛儿带夏夫人去夫人席上,将柳小姐送至小姑娘们一处,也好让她们松快松快,没得在这里拘束了。”
柳明月行了礼,才跟着司马氏退了出来,“少夫人还请指派个姐姐带我过去,这会客人太多,实不必劳烦少夫人。”
司马瑛这会实是分-身乏术,听柳明月此言,正中下怀,忙遣了自己贴身大丫环秋霜带她过去。
温氏另有人带路往别处而去,柳明月则随着秋霜到得偏厅,但听得厅内喧哗之声不绝,竟然已来了不少人。柳明月随手从腰间扯下一个鼓鼓的荷包塞给了秋霜:“劳烦姐姐带路,这荷包送给姐姐玩,万望姐姐别嫌弃。”
“柳小姐太客气了!”秋霜说着,并未推辞,“奴婢还要去侍候少夫人,柳小姐请便!”
柳明月今日只带了夏惠及秋果俩丫环,先时这俩丫环同温氏的贴身丫环们同坐在后面马车上,进了公主府便一直跟随在轿侧,此刻便跟着她进了偏厅。
甫一进厅,但见厅内七八个桌上已经零零落落坐着不少少女,有的三五个凑成一桌,有的七八个凑在一处,笑语阵阵。这其中大部分柳明月都识得,不过熟悉的却不是很多。
沈琦叶在进门靠窗的桌边,见得柳明月,已站了起来,向她招手:“月儿妹妹怎么才来?”与她同桌而坐的少女们有三个都是平日玩惯的,柳明月隐约记得,沈琦叶也是在昭阳公主的寿宴上初次与司马策相识的,她今日原就是抱有别的想头,自然乐意跟着沈琦叶瞧瞧热闹。
沈琦叶拉了她的手,只觉触手感觉全然同,不由奇道:“妹妹这些日子难道日日下厨?怎的手粗糙成了这般样子?”
“哪里?我这些日子跟着罗老将军学武去了。”柳明月正想试试她心中对自己的想法,当下边说边细细观察沈琦叶的神色。
沈琦叶大觉愕然,神色间已带了不解之色:“妹妹好好的不在家绣花弹琴,学什么功夫?”
52书库推荐浏览: 蓝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