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喝了口茶,缓过劲来,哼了一声,“你这láng心狗肺的东西,既让芸儿帮你递了话,不就是想拿我这老东西当枪使,现今我叫了你来,也派人去叫花儿来,你倒是能起来敢顶撞我了,怎么,我老人家还不能说你几句还是怎的?”
“不,不是的,悉听老太太吩咐便是。”杜元chūn抽噎一声,委屈道。
“罢了,你起来吧。都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的缘故,咱们这府里只才你一个孙媳妇看来是不行了。凌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是时候催着他母亲张罗了。”
杜元chūn被臊的一声不吭,但凡有了嫡孙媳妇,她这个庶孙媳妇也只有靠边站的份了,便是手里的权也要被分了去。
想到此,她心一凛,又怨起凤移花来,白占了一个“长”字,却什么也帮不了她,尽会给她找难堪。
“老太太,花大爷到了。”不一会儿便听见外面有人禀报,紧接着,屋里众人便听见了极具磁xing的笑声,便是没见这人,只听这声儿,她们心里也qíng不自禁的开始描绘这人的面貌来,能有如此嗓音的男子,定然是个潘安宋玉之流。
“老太太可是想我想的紧了,天还不亮就派人去找我。”凤移花一身寒气的大步走了进来。
老太太见了这孙子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推着喜儿道:“快把我这手炉给他,暖暖,他一来啊,我就感觉着外面的冷了。”
脱了孔雀翎的大斗篷,凤移花先在炭盆上烘了烘身上的寒气,就听从的抱了老太太的手炉,嬉笑着走了过来,这一回,柳月极是有眼色,朝凤移花笑了一下,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凤移花笑看柳月一眼,夸奖道:“多日不见,月儿妹妹越发出挑了。”
一句话把人家huáng花大闺女调侃的红了脸颊,把杜元chūn气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出言不逊,该打!”老太太脸色一整,戳了凤移花眉心一下,“混账东西,你给我老实jiāo代,在外面又做了什么好事,惹得你媳妇哭了一夜,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你去看看她,可怜见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我瞅瞅去。”凤移花笑着起身,在杜元chūn面前弯下腰,手一伸便要挑她的下巴,杜元chūn眼一横,红着脸道:“呸,坏东西,也不看看什么场面。”
“果真肿了。”凤移花啧了一声,拱手作揖道:“当着老太太的面,我这里给大奶奶赔不是了。”
杜元chūn腰杆一挺,bī问道:“你有何错,我怎不知?”
老太太瞪了杜元chūn一眼,“你这得理不饶人的,亏得是在我们家做媳妇,爷们既给你道歉道到外面来了,还不知足。”
杜元chūn动了动嘴唇,讪讪闭了嘴。
凤移花也不生气,回到老太太身边坐着,拿着小金锤便乖觉的伺候起来,笑道:“老太太,有个事儿正要跟您说呢,不想您老有千里眼顺风耳便早知道了,这样也好,倒是省了我的麻烦,是这样的,孙儿纳了个妾,这事chūn娘也是知道的,她贤惠,还打算把娇娘接进府里来伺候我,可孙儿觉得,那女子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放在外面我的落脚处也便罢了,改日若是她有幸有了孩儿再另做打算不迟,老太太您觉得如何?”
“娇娘是她的闺名?”
“是。”
“什么出身?”
“她家里开着个小作坊,做豆腐卖,身家清白着呢。”
一问一答间,老太太点了点头,“清白便好,只要不是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身边,便都由着你高兴。花儿媳妇,我听他那意思,你是知qíng并同意了的?”
“是。”杜chūn娘赶紧起身回答,紧接着便道:“老太太,我是这般想的。大爷因着应酬等缘故在外面弄个落脚地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担心外面的妹妹不懂规矩,粗手粗脚的伺候不好大爷,便想着,让院子里的秦姨娘也住过去,她本就是伺候大爷的老人,有她在,大爷缺少个什么也能及时补上不是?按理说,服侍大爷的事儿该是我去的,可府里杂事多处处也少不了我,就少不得要委屈大爷几日,待弟妹进门,我卸去一身的杂物,再去和大爷相伴,大爷,您可懂妾身的一片苦心吗?”
她殷切的望向凤移花。
“大奶奶所虑甚是,不过……”
“既如此,那我也赏你一个人带过去服侍,月儿,姑太太让你去服侍大爷,你可愿意吗?”
柳月面色一红,低下了头,蚊子似得哼哼:“但凭姑太太做主。”
长者赐不敢辞,凤移花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却开始犯难,要如何跟那院里的小女人jiāo待去?
第19章似真似假
“如夫人,请用膳吧。”姜妈妈把最后端上来的jī汤摆上桌,走过来躬身请道。
娇娘放下手中拿倒了的书,从愣神状态回到现实,看见梳着发髻,穿着绣花袄子的姜妈妈,脑海中猛的闪过一道尖锐的刺光,疼的她眼睛都酸了。
眨了眨那彷如蝴蝶翅膀一样的卷翘睫毛,她迟钝的嗯了一声。
“如夫人,这jī汤是老奴亲自熬的,您尝尝看,可合您的口味吗?”
娇娘多看了无比恭顺的姜妈妈一眼,奇怪的又嗯了一声。
姜妈妈笑的好不谄媚,托着娇娘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将人搀扶到美食面前,又轻柔的将银勺子放到娇娘手里,催促着道:“如夫人,请尝尝看,若是不合适,老奴定当改进。”
“妈妈如此温柔,倒让人一时毛骨悚然。心里不禁便怀疑,妈妈是否又要泼我狗血,又或者贴我符咒。”娇娘看着满桌佳肴,漫无目的的搅弄着汤羹,淡淡道。
姜妈妈讪笑一声,jiāo握在腹部的双手搓了搓,露齿一笑,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她谄媚,可她又面浮虔诚,说她虔诚,可她又心怀畏惧,说她心怀畏惧,她又笑的傻兮兮,像是被洗脑了似得,真是矛盾的感qíng。
“如夫人,您放心,以后老奴一家子便是您的人,您让打狗绝不撵jī,您让往东绝不往西,我们乖乖的。”姜妈妈神秘兮兮的凑近娇娘的耳朵,说话的声音轻如羽毛,神经兮兮,“乖乖的听您的话,求您保佑我们一家无病无灾,健康长寿。老奴知道,您是个好的。”
娇娘猛的抬头,诧异的看着这个四十来岁,涂了满脸白粉,嘴角边点了两个红点的老女人,“你……”
“我……”姜妈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虔诚的抱住娇娘的大腿。
“你!”娇娘吓了一跳。
“仙子,老奴错了,老奴再也不敢怀疑您,老奴往后愿意为您当牛做马,便是为您死了也心甘qíng愿。”
“什,什么……”娇娘僵住了身子,不禁怀疑是这位姜妈妈的脑子被糊住了,还是自己的脑子被糊住了?出现了幻听。
“仙子,请赐福给老奴吧。”姜妈妈自说自话,脸上喜的像盛开了jú花,“仙子莫要隐瞒了,老奴已然察觉。”
“察觉?”你察觉什么了?
“妈妈还是起来再说吧。”娇娘托住这老妈妈的肩膀要搀扶她,可这老妈妈力气却大得很,死活不愿意起来,还傻兮兮的继续道:“要跪,要跪的,给仙子磕头那是老奴的荣耀,别个人想跪还没这机缘呢。”
“哪来的什么仙子……”娇娘蓦地闭了嘴,目光闪了一下,望着抱她大腿的老妈妈,慢慢坐了回去。
今日跪在地上的姜妈妈看起来是如此可怜并恭顺,可她尤记得初来乍到的那些日子,也是这个两鬓发白的妈妈挑唆的那些下人不给她热饭吃,她更是亲眼看着,就是这妈妈命令qiáng壮的婆子将摔碎了琉璃盏的一个十三四的小丫头打断了气,面不改色的让人抬下去埋葬。
就是这个妈妈,威严赫赫,让底下的丫头、仆妇老老实实,惟她命是从。
这可不是一个没牙齿的兔子。
而她,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做自己手上的刀,以保护自己不受欺负和伤害。
听她这些着三不着两的话,姜妈妈是否把自己当成了jīng魅?亦或者仙人?
“妈妈怎知道我呢?莫不是白日做梦,我和你们有何不同吗,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娇娘沉下气,拂开她,若无其事的吃起饭来,过了片刻才道:“罢了,若是妈妈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么……”
姜妈妈又是喜又是惶的凑上来,跪在桌子底下,额头贴着地面,抖索着双股,虔诚的道:“老奴斗胆这便说了,三个月前的那日,咱们院子里的那两株老梅树忽然开花了。”
“梅树开花这不是常事吗,有何稀奇,姜妈妈难道不知梅花在冬日开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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