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侯爷被噎了一下,气得瞪着眼骂道:“那是天子,是主上,不可以寻常心度之。”然后又jiāo待他以后在外不要轻谈政事,遇事要多用脑子,好好想想再说。
霍辰烁闷闷的应“是”,心里却还是不甚明白,不可以寻常心度之,是应该是怎样的心度之?还有霍侯爷那忍耐的表qíng,好像他问了多傻的问题多扶不上墙似的。
然后哥哥安慰他道:“反正还有机会,以后再战,到时再立功请封也是一样。”
霍辰烁闻言就道:“好,到时候我还去,西羌扰边很久了,早让人忍无可忍了。”
此言一出,霍辰烁便觉得他老爹看他的眼神有点儿怪,让他很不自在,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
他看向哥哥,哥哥微笑着道:“很好啊,我们烁哥儿还是很有热血呢。”
霍辰烁挠挠头,这不是高层会议么,还这般哄小孩儿似的?
——话说连明玫都知道,圣上忌惮的,也不慡愤恨的,是借兵来犯的周斯国好不好。
大汤西南,既有险关,又有多年对抗中练就的善山林作战的队伍,防守严密。就算西羌能偶然夺下关隘冲入境内,在边境地带的山林作战中,也很容易被切割成小股各个击破。所以这些年,好战的西羌虽然冲关不断,却根本不足多虑。
好,就算不甚了解西南地形和布兵qíng况,也该知道,这多年中,裴家叛乱也好,西北战乱也好,以及dàng平北辰也好,西羌有趁乱成个什么事儿么?没有啊对不对。
而大汤西线,从前因为有号称死地的“赤海”相隔,西边几乎不用设防。
但现在赤海却可以通行了,虽然难度大了些。于是那周斯国就成了定时炸弹。西线没有高山没有险关可阻,沿线一些小小城池都挨不住打击。全线布防又十分耗费兵力,却占线太长,首尾难顾,对方既然存了坏心思,谁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就切进来了呢。
这样的邻居在侧,大汤皇帝怎能安睡?
所以只有打,要么谁灭了谁,要么,重新划分边界,大家各自找到能够据守以御外敌的地界儿,才能相安无事。
两父子自然是因为霍辰烁提到“西羌”,便默契地不想跟他多话了。何况圣上这打算,现在也不好摊开说。明白的心里明白着,不明白就算了。
霍侯爷就jiāo待起霍辰烁别的来:“佥事事务虽繁杂零碎,但这样的职位,接触人面儿广,消息灵通,第一手资料多,看到的军qíng军报皆是实例,比看兵书什么的qiáng了不知道多少,另外对待人接物,人qíng世故,方方面面都是个磨练。这是特意给你选的职位,你要认真细致做事,遇事儿勤动脑,多想为什么,不可轻怠疏忽了。”
霍辰烁答应了,声音却更加沉闷。他是武将好不好,去做文职,好郁闷啊有木有。
霍辰烁此次战中,倒也勇猛,可惜全靠一腔热血猛洒。对砍就挺欢,谋略却不足,两次差点被诱杀。还好霍辰烨一直派人跟着他保护才有惊无险。所以一直以来领兵之事,霍辰烨都不敢放手让他去做。
还好他也就是嫩些,经事儿少了些,人倒不刚愎,手下劝阻的话都听得进去,倒也没有惹过什么漏子出来。并且砍脑袋颇多,也是勇士嘛。
回京后霍侯爷两
父子就商量着,霍辰烁不缺悍勇之气,却失于片面,少此谋略。和平时期做个武官于他益处并不大。便将他安排去了都督府做卫指挥佥事,正四品衔。协理军务,主管文牍,简单说,就是卫指挥史手下的办公室主任,还可兼任秘书助理等多项工作。
他们希望霍辰烁能籍此,摸索出些用兵的道道来,哪怕只是摸索出些公文往来的行事章法,官务上的微妙互动,也都是不小的长进。
这职位的确是文职来的,并且以霍辰烁这样没多少墨水文笔的,想谋这样的职位人家绝对不会要的。话说人家谁不是奋勇杀敌过来的,谁稀罕你那点子功劳不成。还不是看在霍辰烨的面子上?
也正因为是霍辰烨出面安排的,到了别人那里,就有了另外一番解读。
顺昌院正屋里,霍侯夫人听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猜她先听了哪个?(闲着也是闲着,就猜下嘛亲。——好吧别当真,纯属无聊)
霍侯夫人得知了霍辰烨拒封爵的事儿,直气得心肝肺痛。这么多年她住在这里,尽力清心寡yù,隐忍又隐忍,却还是按捺不住地破功,没等常妈妈禀报完明玫所得凤冠霞帔的颜色式样,就只觉得嗓子眼腥甜,然后“哇”的一声,一口老血就那么直直喷了出来。
若是霍辰烨得了国公爵位,一门双爵,侯爷的爵位就可以由老二承袭了。可如今,霍辰烁拼着命去战场上拼杀好几年,她这心里时时的提心吊胆,结果临了呢?他哥身为左都督,手下一正四副五个卫指挥史,都不能给他弟弟安排一个做做?
结果安排去了右都督府,做了个小小的右都督府卫指挥佥事。他一武将,去做了跑腿打杂的文官。侯府嫡子,随便一个荫恩也能混个这样的闲职不是么?这是可碜谁呢?
——可偏她又没那腰劲儿说:老娘的儿子不去做这窝囊的职位,老子在家等荫恩或gān脆啃老好了。
所以霍侯夫人更恨,大恨,恨不得立时去告那儿子个忤逆不孝去!还有那媳妇儿也一样,什么服侍她任劳任怨,服侍个娘屁咧!
反正,她已经病好了。常妈妈已经说了,她已经被宣布病愈了。所以,这是要放她出去了吧?
这么紧要关头,她要挺住,她现在不能晕。若这时候晕菜了,府里请个太医来走那么一遭,然后谁知道她又得病养多久呢。
霍侯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吃了好几粒清心丸才缓过来一点儿,然后就怒声对常妈妈道:“你去,去把那大少爷和他媳妇儿给我叫过来。”
她想吐他们一脸血去,她想看看那儿子有多趾高气昂,看看那媳妇有多身娇ròu贵。
常妈妈忙轻声提醒道:“刚才丫头不是说了,侯爷和世子在外书房议事呢。再说少奶奶那边,圣旨已经频下了,少奶奶是可以不跪不礼的,接旨都没跪呢。”
把人叫过来能怎样呢,罚跪不能了,也不能打吧?最多对着她骂几句过过嘴瘾罢了,那也得找出正当理由才行,不然人家还不是会给你顶噎回来?
霍侯夫人听了常妈妈的话也反应过来,现在收拾媳妇儿都不能了么,她就算病愈了,也不能让那媳妇儿弯弯腰不成?她心口不由又是一阵闷痛。
抚着半晌胸口,深深地吸气呼气,然后端起桌上凉掉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很好很败火。
然后霍侯夫人静了好半晌,才示意常妈妈道:“悄悄处理了地上的血迹,吐血这事儿跟谁都不能说去。”她就忍着,忍到她,她儿子能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常妈妈忙轻声答应了,亲自动手收拾起来。
霍侯夫人也没叫外面的丫头来扶,自己个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chuáng边。她如今,要好好的睡一觉,养养jīng神。
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那啥,到底没整明白,是先听的哪个消息呢你说……)
心里同样憋闷不慡的,当然还有霍侯夫人的亲亲媳妇儿秦氏。
秦氏掌家以来,明玫从没有因为银子上的事儿说过她什么,也不在她处事时指头划脚掉她面子,更不在私下给她使绊子。通常明玫觉得哪里不合适,会把秦氏叫去,细细地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大家有商有量的。
只有两件事儿,是秦氏已经定好的,明玫自行改了:
一次是头先京里魏伯爷过世,那魏家和她娘家秦家有隙,向不来往,与霍府也jiāo往平淡。秦氏便告诉管事儿,不用理会那魏家送过府的仆告,从此断了来往也好。
结果被报到明玫那里,明玫便查了旧例安排管事儿过魏府祭拜,又专程让婆子把这件事儿说给她听,算是郑重提醒。
还有一件事儿,是和古家。那年古家太太年节时病倒,古家新媳妇儿当家,送的年节礼忽然比往年少了一半。虽然礼单也不至寒酸,但她认识那古家媳妇,为人就是十分抠索小家子气,让人很看不上眼,她便按着古家的来礼拟了回礼单子。
结果明玫不同意,让人按以前的礼单惯例回年节礼,说人家新媳妇儿初掌家,也可能只是因为理不清,咱霍府不用跟着小气,若下年他们仍这般行事,咱再裁减不迟。
结果到了下年,古家一直推着延后送年节礼,于是霍家先送了年节礼过去,然后对方回了双份的年节礼过来。——显然人家真是弄错了,或者是古太太病愈后觉得大不妥当才补的。
这两件事儿后,秦氏是真心觉得明玫够厚道。并且后一件事儿,要不是明玫那么办了,最后难堪的可能是秦氏自己了。——人家古家太太肯定会觉得,这霍家掌家媳妇儿,跟她家手忙脚乱的新媳妇一样水准,要么不会掌家,要么小气八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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