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哥儿为了妻子放弃赐爵,他为了承个爵位让儿子由嫡变庶,靠个小妇上位。程氏为何事不顾体面第一次悲恸痛哭,邢氏为何事不要形象撒泼打滚,他的家中什么时候变得刀光隐现……
别人且不说,从小他常和霍辰烨在一起,在大人嘴里在他心里,他都是比霍辰烨懂事谨行守规矩的。可是现在,他这里哪还有什么规矩可言。生活象个笑话,象个无解的谜题,让人心里只浮现两个字儿:窝囊。
贾谊仰头眨眨眼,把那点湿意憋回去,顺势猛灌下一杯酒去。
陈谨丛反应过来自己说话欠妥,一时有些无措,便也仰头灌下一杯酒去,连声道:“好酒,痛快!”意图蒙混过关。
贾谊却迷蒙着眼睛笑道:“我这国公爷做得,是不是很熊包?是兄弟就都给我说实话。”
兄弟们都知道贾谊家qíng形,听此言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都默了一默。
这片刻的静默,便成难堪的默认。贾谊再忍不住红了眼眶。
世子爷也好,国公爷也好,他贾国公府徒有虚名,实际还不如平头百姓,族中人多,负累大,无所依仗不说,不在仕途功名上拼还得眼看着家中老小受欺,在这条道上拼又是如今这般qíng形。
悲qíng也只有一瞬,虽然大家都是知jiāo好友,但到底他是主人,不好在这里先吊着个脸,贾谊便转向身边的霍辰烨,拍着他肩膀qiáng行转了话题:“烨哥儿你说,何时还能打仗?”一脸的向往之色。
从前他跟着霍辰烨驻守西北,可惜立点小功就回了京城。于是真正的开疆辟土的大仗便没有赶上。他习武不坠,一腔热血也愿意去战场上洒去。可他们贾家这一支,他一根独苗顶梁,也由不得他任xing。
可同样是长辈卧chuáng时候,他霍家,就敢两兄弟齐上阵去。
贾谊后悔。
男人先建功立业,再回来重整家里这片山河多好。如今搞得族中,官场,家里,他处处站不直腰。
霍辰烨笑道:“安安生生不好么,偏惦念打仗。不过若有仗打,咱们兄弟还齐上阵去?”
贾谊连连点头,“一定一定,烨哥儿你一定得带着我去,哪怕战死沙场,也来得痛快……”
霍辰烨听着什么死不死的,就脸色一沉,皱眉打断他道:“哥如今贵为国公爷,正是大好时候,做什么一脸愁苦,死不死的混说?”
贾谊苦笑,是啊,一家子老小,他死都死不起。
霍辰烨就想起今天席上一帮子族老来,有的奉承有的敲打,总之都是让贾谊莫要忘本,要对族人提携照顾的。
霍辰烨便道:“如今贾家族里,除了几户近亲,其他尽是你出了五服的族人,包括我后娘的娘家。堂堂国公爷,还要看他们脸色不成?谁给你摆辈分,你就给他们摆身份,处得好照应一二,不顺眼的统统门都不许进,管他族长也好谁也好,能奈你何?”
贾家族中人多,族长又混,好事坏事都混赖上国公爷家,他还不好意思自己一家受惠,动不动爱动员大家抱团求暖,好名声尽落,还使得国公爷不好悉数得罪。
老国公爷跟族长血缘较近,不好甩这个包袱。现在贾谊却不同,低了两辈,出了五服了还管他个毛线。正因为族长大人是他继外公,他这里也是表个态,免得贾谊难作。
贾谊点着头,道:“我知道了,横竖由他们闹去。”
霍辰烨攒眉:“任什么由他们闹去?堂堂国公府,由不得他们混闹!”
陈谨丛点头附和,说回头兄弟让负责你门口这条街的弟兄们留着意,但凡那些无贴上门的,只管挥棍子驱赶开去,有乱嚷乱叫的,请去五城兵马司衙门喝茶留宿,先折腾那么一阵子,让人知道国公府前撒不得野再说,看谁还有事儿没事儿往这儿蹭。
徐茂辉说打架我不在行,兄弟我jīng神上支持你,不过咱公事清闲,有需要跑腿儿帮手的事儿,你尽管说话。
贾谊又要哭了。
霍辰烨又道:“再说朝堂之上,你是武将,我也是武将,咱们兄弟才行事一路,自不必说要互相照拂。邢阁老到底一介文官,又能影响你几分?这次邢阁老帮了你忙,你将儿子也许出去以报恩了,也算两清。邢家人口零丁,邢阁老就剩那么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儿,如今一半在你手里,你还怕他生事拿捏你不成?主要你自己,得擎稳了规矩好生过日子是正经。”
把邢阁老都拿来说事儿了,话里浓浓的支持和淡淡的警示,贾谊自然听得出来。
把邢氏纵得够高了,就这般安分过日子便罢,不然就得削。霍辰烨对这外公感qíng很深,贾家乱套,不只贾谊,他也是绝不愿意看到的。
陈谨丛和徐茂辉又纷纷附和,还具体分享了一些妻妾共和招数,以及怎么搞定小妾搞怪等等……
兄弟就是这般做的,反正最终贾谊还是哭将起来……
正热闹着,霍辰烨贴身小厮进来劝道:“爷,散了吧,夫人惦记着,使人来问了呢。”
霍辰烨愣了一下神儿,明玫早已经回去了,会再遣人来问他?
“派谁来了?”他问。
“谭护卫。”小厮道。
霍辰烨不由笑了起来,猜度着明玫大约知道自己把护卫都遣回去了,这是不放心特意又让人来接护他呢。不只心里美呀,他是一下子直从头发稍美到了脚趾甲去。
等到出得门来,却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儿……
原本明玫假借huáng莺之名,将郡王爷诓去城南四印桥,不过是想让谭劲他们,趁着夜黑风高,跟过去将那郡王爷套麻袋狂扁一顿解气去。最好把他打成猪头,三月下不了chuáng才好呢。
当然,她最后一句并没敢jiāo待,怕护卫们下手没个轻重,再真打人给打废了。
可谁知道,这事儿还是玩大了,承福郡王爷倒没受皮ròu之苦,他直接,死翘了。
谭劲吓得不轻,没敢回府去禀报,急慌先来找了霍辰烨。
“……属下四人,从亥初便一直守在那里,直到亥正两刻左右才动手。那时承福郡王爷一人倚着桥墩子站着,八个随护警戒在四周。属下几人如奶奶jiāo待的那样,从桥上跳下,直接给承福郡王脑袋套上了,才踢打了几下,承福郡王的护卫就围了上来,没想到也都是高手,一照面便打了起来,属下几人只好放开承福郡王全力迎战。谁知道这边才jiāo上手没一会儿,暗处有人放冷箭,把已经躲到边上去的承福郡王给she死了。属下见事不对,迅速带人撤了。”
显然有人借机寻仇,或故意嫁祸。
小叫花子那般高调地叫嚷,有心人能知道此事并不困难。何况不用知道纸条内容,单是瞄紧了承福郡王的行踪跟着,见机行事就够了。
“完全没看到放箭人身影?”
“没有。属下几人原想着找找看是什么人躲在暗出,结果竟未寻着。又想着会不会是郡王那边护卫故意哭喊使诈,便悄悄又潜了回去,结果发现承福郡王真的死了。属下在那儿呆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有别人回去探看死询真假……”
所以承福郡王死活对方并不在乎,那便不是寻仇,而是嫁祸。
霍辰烨沉吟着,又询问了些细节,知道他们都蒙着脸,也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在现场,便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几个暂时避一避,不要出门走动了,免得被人指认出来。你们奶奶那里,先不要惊动。”最好等她知道时,这事儿已经处理好了。
谭劲点头,又jiāo待几人如有万一如何行事说话……
明玫不知道这些,谭劲那里没有消息传回,她也并不担心。本来就是小事一桩,揍一个不顺眼的家伙而已。这般夜深,谭劲肯定会等天亮后待她方便的时候才过来禀报。
但明玫依然辗转反侧,整夜睡不安稳。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霍辰烨一直没有回来。
这真是绝无仅有的事儿,她第一次夜不能寐,他第一次夜不归宿。
想起今天席间提及过的慧香公主的邀约来,明玫心里很是烦燥难安。
gān嘛去了呢这是?
她睁开眼瞧着黑乎乎的帐顶,却隐约扫到窗帘fèng透过来的一线亮白光色,是天快亮了么,丫头们竟然没有人起chuáng走动?她索xing起来,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看向外间。
呵,原本竟是下雪了!北风不动,竟然悄没声地下起了这般大的雪!雪花大朵大朵的铺天盖地的往下压,世界已经银装素裹,一片亮白。
这么夜深人静时分,以慧香公主的大胆作为,霍辰烨若真是去赴她的约了,真是什么都可能gān过了呢。只是不知道这女人的彪悍作风里,含不含敢作敢当这一项。
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她要怎么办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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