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据说,服侍的丫头们被赶出很远无人靠近,倒越发有人打听起来,细枝末节一一细掰。据说,内室里哭声阵阵,凄惨哀婉,灯直亮了大半夜,没听到老爷发脾气的声音。
第二天,贺大太太公布病qíng:夜惊梦,需静养,不能去老太太跟前请安了,也不接待各子女探病。
一天没露面,至第二天早请安,眼睛尚有些浮肿,但脸上却多了些娇羞状,对子女越发和蔼了,甚至还随意拍了拍贺明玫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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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贺府,于奴仆来说,向来三个大小姐以上的主子态度决定一切,几个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于是对于发生在贺七小姐身上的这些个琐碎枝节,所有的一切都qiáng烈显示出一个信号:贺府这只无人理睬的庶出小姐,貌似是一朝翻身成掌珠了呢。
想想看,从七小姐纵丫头行凶,当面扇了冷婆子开始,她本人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呀有木有,不但如此,连她的丫头也没人动半根指头呀呀呀。
冷二在事发的第二天一早,就夹着铺盖被送去了庄子上gān活去了。冷婆子男人是贺家一个米铺子里的大掌柜,虽然铺子不大,但能做到掌柜,那便是个jīng明的。他家大儿子也在铺子上帮忙,只这小儿子,在门上回事处混着,原想着等他待人接物来来回回的长些见识,便也去铺子上帮手的。现下好了,一脚被踢到庄子上去了。
从早上冷婆子被揍,府里一gān人等就等着看司水倒霉。反正七小姐倒霉不倒霉不重要,人家是主子,和奴仆们没有可比xing,重要的是作为府里相当出众漂亮的丫头,司水是一定会倒霉的。大家都睁大两眼看着呢,没想到细细观察下来,发现冷婆子被打了白打,老太太处大太太处,哪处都没护着她,很有些大跌眼镜的看着或听着冷二夹铺盖走人的消息。
然后还有五小姐,那么被贺老爷一脸怜惜的抱回美园,竟然就没了下文。贺老爷完全没有向七小姐问责,五小姐病了一场也没有再扑腾出什么làng花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了?
如今的,细瞧着,一溜儿的主子都chuī偏风了,最实权也态度最显qiáng硬的大太太不但领着逛亲戚家,如今还给炖夜宵了。
哎呀妈,还用再多说吗?风向如此明显,谁看不出来谁眼瞎。
于是贺明玫那冷僻萱香院西厢,很快就门庭若市起来。惹得尼尼没事儿就汪汪好几声。
首先来的是金婆子。也是凑巧,她一向行走于内外院之间比较多。因为雪天比较清闲,被临时抓了几次差,竟然也因此慧眼先识了七上姐这颗即将闪亮登场珍珠一枚,开始着意小巴结。
金婆子和贺明玫有过几次jiāo道,也算比较熟了,笑嘻嘻地进来,开门见山道:“到底天儿冷,老奴差使少,这闲的,来七小姐这儿唠唠,七小姐有事儿也只管差使。”
司茶司水殷勤端茶倒水招待着。贺明玫有些奇怪,便是跟她熟,也不到要上赶着叫差遣的地步啊。
思忖着道:“我倒没什么事儿......金妈妈客气了,以后有事少不得麻烦金妈妈。”
金婆子笑了,提示道:“老奴常在外走动,七小姐要采买什么东西老奴倒是极顺手的。”
贺明玫不明所以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她。这金婆子,到底想说什么呢?
金婆子见贺明玫不似做伪,不由笑着压低声音道:“老奴原想着,过几天是六姨娘的祭日,七小姐也许有些不顺便让府上买办上采买的东西让老奴替你捎回来。”
贺明玫很惭愧,她是个完全不称职的假女儿,她真不记得了。司茶司水也没有提醒过她。似乎府里从来也没有祭奠过什么六姨娘吧。
司茶司水对视一眼,没想到金婆子竟然就这样提起六姨娘来。如今小姐的处境才好些,就要招惹是非了么?只是也不知道小姐对自己的亲生姨娘是个什么意思呢?这么久以后,她们也没有听小姐提起过自己的姨娘。
司茶就悄声提醒贺明玫:“小姐,大太太曾严令府里任何人不许提起六姨娘......小姐想怎么做,回头私下和奴婢说,奴婢去想法子也是一样。”
贺明玫明白过来。这金婆子是常在内外院走动的,最是圆不溜秋四不得罪,如今,她是示好来了。也或许,是来试探的?谁一示好就用这种可能极得罪大太太的方式?
想了想她笑起来,看着金婆子道:“我倒确不记得了。这些年一直没有人提起,我也忘了这回事。不过金妈妈既然提起,我想着,府里也是有一定的路数的吧。往年的惯例是怎样就还怎样好了。”
金婆子笑道:“往年呢,小姐年纪小,这些事儿大概也不会cao持。如今我瞧着小姐行事已经很周全,想来这件事也有安排。”说着看贺明玫只是摇头并没有接话,便也笑笑一句收了口:“总之但凡有老奴帮得上手的,小姐尽管开口。”然后转了口说起府里的姨娘来。
姨娘这个话题,的确很适合用来劳嗑,要知道贺老爷的这些姨娘的确是姹紫嫣红可圈可点。
小明玫听得津津有味,只觉余味无穷。后来她把金婆子的叙说,自己的道听途说,西厢众人的补充说明,全部综合起来,加上自己的各种脑补润色。最后,生成了“贺府姨娘们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最终版。故事是这样子的:
话说贺家大姨娘名翠红,原是老太太的贴身婢女,很得老太太喜欢。那时儿子新婚,儿媳妇高门嫡女的身份让她自豪又自卑,便时常想着压儿媳妇一头。于是老太太亲自将翠红赏给了儿子抬做了姨娘。
那时贺老爷才新婚不过三个月,小两口正蜜里调油呢,大太太十分不慡,可长者赐不能辞。新夫妇不但纳了,还得笑纳。
大姨娘做为府里丫环中登上高枝的头一份儿,自觉得了脸,曾经相当张狂。
她日常在老太太处伺侯,不免会听到看到老太太私下里抱怨儿媳妇儿的这了那了,以及当面指责些儿媳妇儿的这了那了。见的多了,她不免觉得这新太太xing格过于软弱,很是没用。明明有时候,连她都觉得老太太对大太太有些挑剔苛刻了,偏大太太对贺老太太却仍是十分顺从,从不违逆半分。
所以虽然大太太专门提醒过她:“老太太年纪大了,说什么话都由她。你在跟前服侍,听着就好,出了这院儿,自己要分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万不可在府里胡传乱嚼的不成体统。”
那时候还贺老太太掌家,府里老太太说一不二,对大太太实行打压从严政策。那时候大太太还斯文有礼着,对谁都一脸和气的笑,对老太太逆来顺受着。
如此形势之下,又有老太太做依仗,大姨娘如何能把大太太放在眼里把大太太的话放在心上,任由大太太拿捏?她不但不以为然,并且对大太太也慢慢多有怠慢起来。
后来她甚至明里暗里在老太太面前给大太太穿了几次小鞋,大太太都不理会。
从此大姨娘越发觉得大太太那样个面人儿,便是自己也可以拿捏得住的。
后来便有了二姨娘。
二姨娘是大太太的陪嫁丫头,大太太做主抬的。她能说会道,能写会算的,那嘴巴,利索的比街口卖瓜的还会说,不但常常把她噎住,连老太太也常常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据说,当初贺家家底单薄,呃,单薄到可以忽略不计。靠贺老爷定数的奉录和圣上不定时的赏赐过日子。二家婚事定下后,唐家专门挑了贺大太太贴身婢女去做庶物管理qiáng化培训。二姨娘就是那培训产品。
老太太怒了要罚吧,大太太回说我这丫头啊,她身契在俺娘家老妈那里呢,要不我捎信回去,就说这丫头惹了老太太怒,让俺娘把身契给老太太送来?
让寿昌侯夫人给她送丫头身契,还说不出个那丫头犯了什么严重错误的一二三去。人家便是肯给她贺老太太也没脸接。
实际上,那二姨娘平时缩在自己院里,只能去给大太太问安,压根不用往老太太跟前凑。便是被叫到老太太跟前了,那态度也是无比的端正恭谨的,根本惹不着老太太啥。老太太之前多是为大姨娘出气才发作二姨娘的,现在碰了钉子,也自觉没趣,倒怪了大姨娘一顿。
自此,大姨娘便也不敢在贺老太太面前再告二姨娘的黑状,免得偷jī不成倒失了老太太的喜爱。而二姨娘,老太太给她二份颜色她就开染坊,倒也把贺老太太哄的顺了气儿,从此和平共处了。
幸好二姨娘忙着跟在大太太身边转,并且也并不往熙和堂这边来,倒不跟她在老太太跟前争宠。但纵使这样,大姨娘仍然把二姨娘视为劲敌,可惜明里暗里几番jiāo战下来,用尽心思,仍是败多胜少。让本来在姨娘界一枝独大的大姨娘很是怨怂,觉得大太太根本就是故意针对她,不然好好的gān嘛抬举个什么二姨娘来。
在她心里,大太太只怕比二姨娘好收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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