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琦见明玫没有理他,只微低着头,脸上含了丝怪异的笑,有些怀疑地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忽然明白过来,莫非这丫头误会什么了?不由认真看着明玫的脸,想解读出那表qíng里到底含着些什么东西,却见她轻啜了口茶,借着吞咽的动作把脸上的多余表qíng全都消去了,又换上一副笑笑的脸来。
她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呢?
“七妹妹,你听谁说的关于海的事儿?”短暂的冷场后,唐玉琦问道。海水是咸的倒真,还知道海底有山有树有房甚至有田,谁下去看过呀,真的假的呀?
“不知哪儿听来的,或许什么游记上看来的,不记得了?”
“你才识得几个字渣渣儿?刚读几天书就能看游记了?”唐玉琦问道。
明玫知道说顺口了,忙掩饰道:“不是我看的难道不会是别人看了讲给我听啊?我家司茶都认识字儿呢。”远处的司茶忙隔空撇清:小姐呀,我还读不全百家姓啊,真的真的。
就这么一句闲话,不知如何惹到了趴榻上装死的老夫子一只,下午课上简老夫子便打击报复:“明玫小姑娘,请背《三字经》。”
当简老夫子闲闲地撂下这句话的时候,明玫有点儿傻眼。这老头笑眯眯的,脸朝着两排书桌椅中间空地后的墙上,眼珠子却转溜到一边来盯着她瞧。
明玫小姑娘扭捏了一下,被人叫的这么亲热,还当众叫的,她很不习惯。然后,她觉得很惆怅,真的,她上学满打满算五天未满,还这样那样没全心扑在《三字经》上,她需要把这玩艺儿背到个什么程度算合适呢?
相当年她多少也读了十多年书,也有冈冈的文凭,纵算不上知识分子也能和文艺女青年搭上点儿界,当她装文盲是容易的吗?
贺家私塾是真正的私塾,一向一个外人也没有。头排人物似乎是贺明璋同学当仁不当一人独大,点了一整排,但人家没来,座位虚空着。明玫上学这几天,就没见过他的人影。
然后第二排两桌,分别是四小姐贺明瑾同学和五小姐贺明璇同学。
第三排,便是小七明玫和六小姐贺明琼。
不管坐哪儿,大家都是各居一桌,左右分开。
其实据明玫观察,简老夫子根本不象传说中的那样十分严厉,而是十分的放羊吃糙。
一般他上课的时候,流程是固定的,先教四小姐读几遍她进程中的文章,然后由她自己默读默记,然后他再去教五,以此类推,按序排到六到七。都教完,便可以扯开嗓子大声嚎了,是读了。
当然没轮到你的时候便可以gān点儿别的,比如习字儿,比如发呆,比如打盹儿,比如偷听,比如与狗狗眉来眼去。而教过正在默读的人员,可以去掉第一项,去掉最末项,其它项可以混搭,也可以自行开发新项目,比如抠指甲等等。
而一般四个人轮着教一遍新篇,老夫子已经要去进行他的养生之道“少吃多餐,少睡多动”中的餐或动了(也或者是去拉和撒),而留下他的两个小童板儿和串儿值勤看守。这俩小顽童比简夫子还不靠谱,常常在这时候跑去和各位的丫头们玩的热火朝天,什么丢沙包踢键子在院外大吼小叫。
明玫觉得吧,这简老夫子根本就是让这些人来陪他解闷的吧,什么上学啊。真的,太自由散漫了,是谁说简夫子严谨刻板的?
以前五小姐就曾到贺老爷面前告过黑状,结果贺老爷说:简老夫子走遍大江南北,就是不用教你们读书,光那份见识,随便露露你们就受益良多,学不学文章倒在其次,你们跟在他身边熏熏也好。
那便跟着熏吧,反正那老头十分爱gān净,也无口臭狐臭香港脚等问题。
据说简老夫子也偶尔会在开教新篇儿前考较前文。所以是据说,是因为自打明玫入学以来,这夫子还没有对任何一人进行过此项工作。
没想到第一枪,朝她开的。
其实如果他问那种象把四小姐明瑾问哭了那样的刁难问题,明玫倒不怕,大不了依小卖小装痴卖傻就行了,她最怕人家问的很学术,而她要装的很白目这种问题,因为那个度实在不好把握,怕一不小心变神童或成真傻子。
今天的课堂气氛有点奇妙。大概因为第四排,明玫的身后,正坐着个唐玉琦的缘故。
贺家的姑娘们在自家院子里可以放肆,但贺家的院子里少一样生物,那便是男人,尤其是青年男人,奇缺。
三个男子兄弟,老大老二集训了,连请安都很少见到。老三么,冷了报病,热了报病,刮风下雨报病,换季报病。总之各种病,请安是不去的,府里三大BOSS都允了的,来学堂可以时来时不来,简夫子是不问不闻的。SO,老三是自由的,大家都是不常见的,贺明玫见他的次数,可以掰手指头数得过来,多在大型节日全家聚会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是那种在各自角落里默默发霉的人,没有jiāo集。
加上前几天三小姐婚事定,大家伙儿也还在兴头上,多少也都提及到婚事,背地里自家姨娘大概也没少嘀咕。好,这时候来这么一活色生香美男子来,及时雨啊及时雨。
于是小姑娘们多多少少,和自己心目中的比照了下。嗯,正宗高富帅,年轻,有活力,英姿勃发,貌美如花,要身材有身材,要人才有人才......
YY可以无极限,别的且不说,至少姑娘们在外男面前,都表现的挺老实。
明瑾同学总低着的头抬起了不少,腰身也挺直了些,如此才算是个优良前桌嘛,如果总是这样挺直着小身板,明玫觉得她在背后打瞌睡都完全能过关。不过明玫认为,以她正前方的位置,如果角度不再多转45度过来的话,还是连眼角也看不到后面那猛男的。
而明璇和明琼则方便多了,坐在另一侧,角度就开阔不少,何况前一排的明璇同学还不时扭着身子,一副与背后老妹儿明琼同学有私房话唠的样子,目光就正正好能看到对面儿来。嗯,这两姐妹偷窥真是太方便了。不过,也都腰板挺直脑袋半垂姿势很端正嘛。
男女混搭,真的十分有利于淑女的养成。
明玫扫了一眼众人,迟迟疑疑地开口背道:“人之初......xing本善......xing相近......习相远......”背仨字儿就看一眼老夫子,希望老夫子打断一下,偏老夫子只不理她。
这么磨蹭了好一会儿,背完了几句,觉得差不多也对得起这五天了,便开始越发吱吱唔唔含含糊糊起来,“狗不叫,声乃变,求于道,鬼不现......西王母,找林居,此无xué,窜几处......独眼仙,有一方,救五子,名五羊......羊不救,夫之过,救不养,夫之错......”
明玫含糊着声音,意识蒙混过关,偏大家今天注意力都十分的集中,个个忍笑忍的很难受。明瑾头又低下去了,腰也弯下去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抖着。明璇牙齿咬着下嘴唇,却从鼻子里喷出两声笑音来。明琼趴在桌子上直打颤,扭头把脸朝着明玫这边来,却不肯往她的脸上看。
与三个小姐姐们隐忍含蕴的笑不同,坐在她身后的唐玉琦bào发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然后等明玫嗑巴完又继续背下面的时候他就静一下,似乎是怕压倒了人家的声音,等明玫背出下一句来,他又一阵笑。边笑边把那爪子放在明玫的背上又拍又捶的,跟他的笑声一样有节奏。
简夫子终于把鼻尖儿的方向也调到明玫的脸上来了,一声不吭饶有兴致地听着,满脸的皱巴皮子更皱巴了一些,明玫也分不清他是在笑呢还是皱了眉。
反正明玫自己背不下去了,只好嘟囔着说:“下面的,没背会。”坚决不玩了。
简老夫子等大家笑完一阵儿,才开口道:“明天带《百家姓》过来。”
“那这本《三字经》带不带来呢?”明明还没学好呢。
“不带了,让你的丫头司茶教你。”简夫子道。
唐玉琦又是一阵笑。
你妈,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明玫这才明白过来,不由轻声吐槽:“懒老头儿啊,教不严,你之惰。”
偏身后唐玉琦似乎听见了的样子,笑趴在桌上,只隔桌伸爪,弹琴似的搔得明玫背上一阵痒痒。
笑完明玫,继续上课。
有美男坐在最后排,只看的人后背发热有木有?谁还没事去做什么小动作有一点不淑举动啊。仪态端庄啊,语调柔美啊,大家都很注意形象。
别人尚可,五小姐明璇也用那种软软的语调说话,明玫十分想笑。
其实明璇也不是完全花痴的,她是看着被唐玉琦抱在怀里的尼尼十分幽怨。为这家伙,当初她可真是下死了劲儿的讨啊,可惜无果。等看到明玫抱着的时候便有些恼愤,只是她十分不喜明玫,便也不觉得她抱着尼尼有多好看了,慢慢也能面对尼尼了。
但是现在又看到唐玉琦抱着尼尼,偶尔轻轻拍抚两下,朱红色的锦锻衣袍胸前,飘着几缕黑鸦的头发,洁白的长毛狗便趴在那里,被骨节修长有力的手指那么轻轻抚弄着......硬朗刚劲的少年身板,柔软洁白的狗,那么和谐有爱,那么让她心生羡艳,也好想把狗狗抱在怀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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