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不到两天,关于这对gān父女的qíng报就已经送到了周棣面前。他翻来覆去看了半日,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刘谢似乎并没有在他父亲面前多嘴说什么,但为防万一,他还是暗示卢孟义想法子找了个借口,把刘谢以公gān的名义调离了清河县城,至少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平日常与青云来往的那些人,也似乎没有听她说起什么,她最近两天没去过钟家,想来还不曾泄密。那么,只要他加快行动,尽快将名单拿到手,父亲应该不会有所察觉吧?事实上只要他拿到了名单,早早送出去,就算父亲真的知道什么,也不过是责骂几句罢了,关键是外祖父能平安!
周棣暗暗决定加快行动的步伐,务必要赶在风声泄露之前,将外祖父的心腹大患解决掉!
拿定了主意,他又重新看向手中的qíng报,微微皱起了眉头。
姜青云的表兄曹玦明……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若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当今皇后从前十分信任的一个太医的儿子。那太医虽早死,皇后娘娘却极念旧qíng,对他妻儿很是照顾,听说他儿子小小年纪也学得一手好医术,若不是年纪太小,早进了太医院。皇后与楚王妃是亲姐妹,但后者对皇后此举却很是不以为然,常对女儿抱怨,说她对侄女兼亲姨甥女还没有对不相gān的人好。妹妹周楠从轻云郡主处没少听说,回家时曾提过几回。
名字相同,年纪也对得上,又同样医术出众,这曹玦明定是他知道的那人无疑了。但曹玦明居然有姓姜的姻亲?这是巧合吗?
周棣心下狐疑,虽说qíng报显示曹玦明与姜青云是两姨表兄妹,但曹玦明同时也是皇后姜氏所信任的太医之子,到底他是凑巧跟另一户姜姓人家有亲,还是说这姜青云与河阳姜家有什么联系?
若姜青云是河阳姜家之女,那他就不能轻易对她做什么了。皇后娘娘与楚王妃的娘家,还出了不少官员,这种人家多笼络还来不及呢,怎能平白得罪了?
周棣纠结过后,不得不暂时放弃对青云的行动,专心于淮王别院一事上。大概是他近来苦练书法的行为感动了父亲,周康对儿子的好学懂事很是欣慰,心qíng极好,送了儿子不少好笔好墨,连心爱的一个名砚也给了他。周棣趁机说起自己已经将四本杨宗元的字贴都临摹过了,越写越喜欢,想多见见他的真迹。
周康完全没有起疑心,反而是主动回忆起亲友之中谁有杨宗元的墨宝,回忆了好几位,周棣都以离得太远给否了,最后还是周太太“无意中”想起,淮王妃的娘家父亲昔日收着几幅杨宗元的字,只是他家早已坏事了,不知那些墨宝此时流落何方,实在令人惋惜不已。
周康被妻子这一提醒,就由淮王妃娘家父亲的珍藏想到了对方为女儿外孙所修建的别院,再想起淮王别院中似乎有不少名家墨宝,只是他心有疑虑,生怕妻子素来比较信任蒋友先,是有意帮着后者说话来的,便没有接话。
周太太见他不动,有些心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周棣及时给她使了个眼色拦下,想了想,跪到父亲面前,诚恳地道:“儿子知道淮王别院乃是贵人私宅,父亲身为地方父母,于qíng于理是不该前去打扰的。只是儿子实在仰慕杨宗元大人的书法,不知能不能亲自前去临摹一番?哪怕只是看上几个时辰,也是儿子的福气。若父亲担心贵人怪罪,不若请人回京送信,问过贵人的意思,再放儿子进去?”
周康见儿子心中满满都是向学之心,态度也软了下来:“可是胡说了,淮王妃何等身份?你我哪里有资格给她送信?没得让贵人生气。”事实上,就算他有办法送,也没那个胆子。淮王一家都被圈禁了,身为朝廷命官,还敢给他家送信,是嫌命太长么?
周棣早就预料到这一点,笃定父亲不会同意,心里倒是很淡定,当然面上是不会露出分毫的:“那该如何是好?父亲,儿子真的想去看一看,只是看一看,应该不要紧吧?把守别院的不是衙门里的差役么?只跟他们打声招呼,儿子带两个书童去侍候笔墨,临摹完了就回来,悄悄儿的,不必惊动人,岂不省事?”
周康略一沉吟,终究是爱子之心占了上风:“也罢,你且等一等,我请了钟县丞来说话。”
周棣吃了一惊:“父亲为何要请钟县丞?!”周太太更是不乐意:“好好的叫他做什么?儿子悄悄去一趟就完了,何必惊动了不相gān的人?”
周康无奈地看她一眼:“正是不想惊动不相gān的人,才要找他。当初huáng念祖入罪,他以县丞代县令之职,就是他派人去把守淮王别院的,挑的都是jīng挑细选的稳当可靠又嘴紧的人手。只要他嘱咐一句,满清河县再没别人知道。若是越过他,qiáng让差役放棣儿进去,反而容易惹人猜疑。这又是何苦?”
周太太仍旧不高兴:“难道你县太爷下令,那几个衙役还敢不从么?!”
周康皱起眉头:“淮王别院不许闲杂人等进出,乃是府里下的死命令!当初蒋友先与卢孟义就曾试过硬闯,搬出我的名头也不管用,反而闹到县衙里,差一点儿就报了上去。若我写个手令,他们自然放人,只是将来府里问起来,有白纸黑字的明证,我又得了不是。倒不如直接让钟县丞出面递话,也省得麻烦。你妇道人家少听蒋友先胡说八道,钟县丞为人正派,又是难得的能吏,正是我的得力臂膀,蒋友先不过是妒贤嫉能,才胡乱编排人家!”
周太太还要再说什么,周棣忙拦住了,微笑对周康道:“一切都依父亲的意思行事。”周太太这才不qíng不愿地住了嘴。
钟县丞很快就过来了,听了周康的话,默了一默,便笑说:“这有何难?我跟那几个差役说一声就是了。就怕地方空置久了,房舍破败,糙木凌乱,污了公子的眼。”
周康忙道:“哪里就到这个地步?那是贵人别居之所,他能进里头瞧一瞧,已是他的造化了。只是他本为名家墨宝而去,虽是雅事,恐上锋知道了,怪我因私废公,因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棣儿也只在那里待几个时辰,将名家真迹临摹下来,也就离开了。若是担心他小孩子家笨手笨脚,损坏了别院里的物件,不妨派个人跟着他去。”
周棣脸上忽然白了一白,但勉qiáng还能沉住气。
钟县丞低头微微一笑:“差役们都不大识字,让他们守在一边gān等几个时辰,怕是要叫苦了。公子素来稳重,难道还能闯出什么祸事不成?只管去就是。”他抬头看了周棣一眼:“只要公子别跟外人说起,不过是瞧一瞧名家墨宝罢了,多去几回也算不得什么。”
周棣心下一动,隐隐激动起来。
有了钟县丞的嘱咐,周棣带着两个书童,很轻易地就进入了淮王别院。正如蒋卢两位先生先前所秘密打探过的那样,写有杨宗元真迹的六扇楠木大屏风正好放在书房里,而这里也是淮王过来小住时最经常待的地方,距离卧室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如果说淮王的亲信想要在这别院藏什么要紧东西,这间书房是他最有可能选择的地方。
守门的差役得了吩咐,将人领进来后,就退了出去。偌大一个院子,只有周棣主仆三人,半个外人都没有,他们心下不禁有些激动。
还好周棣耐得住xing子,阻止奉墨奉砚立刻开始搜索,反而耐心铺陈好笔墨纸砚,对着那屏风临了一会儿字,见外头没有动静,方才给两个小厮使了眼色,让他们悄悄儿四处搜寻,他自个儿再临上几页纸,瞧着即使有人进来,也能糊弄过去了,方才丢开笔,亲自在书架上摸索起来。
他们都没有留意到,书房窗外的花丛中,有人悄悄地探出了头。
第三十九章账册
周棣回到县衙时,神色兴奋间又隐隐带了几分不足,大概是天气冷,他在没火盆没暖炉又日久失修四面chuī风的淮王书房里待得久了,面色十分苍白,手脚都有些僵了。
周康一见,就忍不住有些心疼:“怎么耽搁了这许久?若是冻坏了自己,字写得再好也是无用,反叫父母为你担心。”说着还上来握儿子的手,又拉他到炕上坐下取暖。
周棣有些动作不自然地行了一礼,有意无意地躲开了他的手,笑道:“儿子不要紧的,让父亲担心了。只可惜那屏风上字太多,又写得极好,这半日功夫,儿子竟不能全都临摹下来,不知明儿能不能再去?父亲放心,儿子绝不会损坏别院里的物件的。”
周康皱皱眉头:“你临摹名家笔迹,一向极快的,过后方才慢慢习练,怎么今儿倒慢起来?也罢,你要再去也行,只是得先歇两日,请大夫来诊一诊脉,若是果真不曾感染了风寒,再去不迟。”
周棣哪里等得?忙道:“儿子当真无事!出门前母亲让儿子穿了件极暖和的绒衣,儿子在别院里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只是回来的时候,江边风大,才觉得有些难受罢了。回头喝一碗姜汤,睡一觉,也就没事了。儿子学杨宗元的字,才得了几分意思,若是过两日再去,只怕都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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