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侧妃扑在奶嬷嬷的怀里,哭得气息咽咽,声不能继。
她已经不管别人是不是能听到了。
宣王近乎崩溃,她也无法再支撑下去。
她知道宣王在想什么,自己却无能为力。
隐隐猜到了一些,却是她想也不敢去想的事。
当年太子迷恋姜盈,为了得到她的青睐,太子和宣王兄弟俩没少较劲儿,最后得胜的是宣王。
太子心不甘qíng不愿地娶了姜盈的长姐,如愿登上了皇位。
那特别的花是宫里赏下来的,那木樨花香枕是皇后亲手fèng了送给妹妹的。
她想不明白,她已经贵为皇后,为什么还不能放过自己嫡亲的胞妹?只因为皇帝的心里一直都有着姜盈的影子?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想起以前皇后经常召她们进宫时的模样,面目温柔娴静,那么美丽端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后当年会让她fèng香枕送给姜盈?
是想借她的手,将妹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除掉。
只是没想到她太过老实,不肯居功,才让宣王和宣王妃知道那香枕是皇后亲手fèng的。
夫妻二人还亲自进宫去谢了恩赏。
卢国公太夫人那样qiáng势霸道,皇后又这样心机狠毒,除了姜盈,姜家还有几个好女人?
郑侧妃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皇后定是恨死了宣王妃,才想要害她和她的孩子。
这么多年了,这恨意还是难以消除,又要加在姜盈的孙子身上。
知道了能怎么样?
宣王会去向皇后讨要说法?
直接去说皇后杀了他的妻子,又要杀他媳妇和未出世的孙儿?
谁会信?
就算皇上和太后相信了,他们也绝不可能将这样的家丑宣诸于世。
皇后到底是太子的生母,是未来的太后。
郑侧妃靠在奶嬷嬷的身上,哭得累了,昏昏沉沉才要睡去,突然听见了一阵哭喊。
“怎么回事?”郑侧妃将眼泪抹尽,刚刚站起身来,院门外已经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惊魂未定的丫鬟。
“不好了,侧妃,三小姐投了湖!”
投湖?!
郑侧妃身子一晃,若非奶嬷嬷扶着就要栽倒在地上。
“你是说清河投湖?”郑侧妃的声音就像被捏住了嗓子的母jī,尖利刺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是。”那丫鬟被骇得不轻,哭着说,“被人捞上来了,只剩了一口气,眼见要不行了。冯姨娘抱着正在哭,已经有人去燕然居请大夫过去瞧了。”
“去去去看看……”郑侧妃让奶嬷嬷扶着,抖了半天的腿,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先迈哪条的好。
突然身后门响,宣王双目赤红着出现在了门口。
“你刚刚说是谁投湖?”
没想到一直闷在房里不肯出来的宣王会在这时出现,那丫鬟吓得噎了一声,立刻回答道:“是清河小姐。”
宣王向前走了两步,回身看着郑侧妃:“还愣着gān什么,快一起去瞧瞧。”
“哎!哎!”郑侧妃没想到宣王这么快就能收拾好心qíng,居然要她跟着一起去瞧李清河,也不知道心里是惊是喜还是伤心,眼泪扑簌簌流个不停,紧跟着跑了两步,紧紧跟在了宣王的身后。
冯氏带着清河住得有些偏,从正院过去也走了小半刻钟的时间。院子里两个大夫正在给李清河做急救。
地上放了块门板,人也没来得及抬到屋子里头,只躺在板上,湿透的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门板和地上。
地上一大滩水。
“清河,清河!”郑侧妃冲了过去,就见李清河小脸蜡huáng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着,眼角带着水光,也不知道是湖水还是泪水。
两个大夫袖子全湿透了,见宣王过来,忙站起身立在一旁。
“她怎么样了?”宣王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儿,一时有些愣怔。
这个女儿他从不亲近,也从未仔细看过相貌,虽然有时候心里发恨觉得这个孩子就像是个耻rǔ一样的存在,死了倒gān净。但现在人就在眼前,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他居然会舍不得,心里也会发疼。
蹲□,他轻轻拉住了女儿的小手:“清河,清河?”
大夫也蹲了下来,小声说:“在水里时间太久,救上来就只剩了一口气。现在肚子里的水吐gān净了,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还能不能醒。”
就算醒了,晕了这么久,只怕脑子也会受些影响。
这话只存在他的心里,在嘴上过了几遍还是没有吐出来。
宣王府流年不利,世子妃那里胎儿要保不住,小姐又落了水。
宣王抬起头,看见不远处冯氏呆呆地坐在地上,胸前裙角上淋淋溚溚的都是水渍。
见她这样子,宣王就觉得胸里闷了一口气,堵在那儿憋得难受。
“冯氏!”他大吼了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氏仿佛这时候才见到了他一样,“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王爷,王爷!王爷救救清河,救救她啊!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啊,我的ròu啊!”一边号哭,冯氏一边跪在地上向宣王爬了过来。
“滚开!”在她的手将要摸到宣王的小腿时,终于忍受不住的宣王抬腿将她踢到一旁:“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踢开的冯氏怔住了,她跪在一旁,普通平凡的脸上闪过一丝恨意,手指深深地抓在泥土里,猛地将脸扭到一旁,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郑侧妃。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冯氏披头散发,目光狰狞地向郑侧妃扑了过去。
跟在侧妃身旁的丫鬟们连忙拦住了她,将她拖到一旁。
“你这个毒妇,为什么要害我女儿,她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啊!”冯氏挣扎不过,只能继续放声大哭。
守在李清河身旁的两个大夫此时极为尴尬。眼见着这是内宅里的风波,偏偏他们避不开来。
正在无措之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先生们先到外头等等,我们几个会将小姐先挪里屋子里头去。”
大夫们回头一看,居然是燕然居里管事的范妈妈,顿时如蒙大赦一般,拱了拱手就急忙退了下去。
范妈妈冷眼看了看那里站着的宣王和郑侧妃,又瞅了眼像疯子一般的冯姨娘,挥手让人将李清河连人带门板一起抬进了内院。
“冯氏,你嘴里放gān净一些!”郑侧妃见冯姨娘像只疯狗一样地乱咬,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清河了?她虽然是你生的,但也是王爷的骨ròu。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害她?定是你照顾不周,才让她落了水,这时候反来乱咬人!”
冯氏哭着说:“你敢说不是你?若不是你在给我们的花酱里放了东西,让清河做了糕饼拿给世子妃吃出了问题,小姐又怎么会一时想不开要去投水轻生?”
宣王猛然回头,睁圆了双目盯着郑侧妃。
“你你你胡说什么!”郑侧妃被她这句话吓得魂也没了,这是多严重的指控!
冯姨娘开口便是她借李清河的手去害世子妃。可是要知道,宣王妃便是被人用同样的法子害了的。
她这样说,不止指认她是害世子妃的凶手,更是指认她是害了宣王妃的凶手!
只看宣王看着她的那种噬人的眼神便可知道,这样的指认有多可怕!
“不是我!”郑侧妃尖声叫起来,“不是我!我分给各房的花酱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放了别的东西?你别信口雌huáng地随意攀污!”
冯姨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咕噜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冲回屋里去,不多时抱出一只瓷罐子来向地上一砸。
罐子里的木樨花酱顿时淌了一地,金huáng色的酱汁里隐隐带着一丝金红,比寻常的花酱色泽要深一些。
“你敢说这里头没有?”冯姨娘也不管地上有多脏,就跪在里头,用手指拨拉了半天,从里头挑出一块小拇指肚大小的紫红色花瓣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宣王也不理会地上横流的酱汁,一脚踏上去,将冯氏的手指头抓住。
紫鸢青萝花的碎片!
那特别的颜色,独有的香气,他绝对不会认错。
“怎么可能?”郑侧妃呆住了。
她分给各房的花酱都是一样的,是从同一个罐子里挖出来的,怎么可能这里头会有紫鸢青萝花的花瓣?
“府里头,只有燕然居和我的院子里有这样的花。”宣王从冯氏的手指上将花瓣抹下来,举在手上,一步一步向郑侧妃走去,“你告诉我,这里头的花瓣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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