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点了下头,等走到正殿外的空庭,却见那里正在执杖。
蜜瓜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还用帕子遮了遮,“主子别看。”
“不用担心我。”沈芬仪侧过脸不看,脑海里回转着凳子上躺着的两个人,一个看不清,早打的和血人儿似的。另一个她见过,好像伺候过皇后捶腿,叫做丁香。
她揽下了蜜瓜的手,往前走的几息之间用轻微的声音嘱咐了她几句,然后依旧把目光转向花糙茂盛之处,走的漫不经心。
蜜瓜犹豫了片刻,就去那边与领头的太监问了些什么。
那太监一边儿告诉她这两个宫女以下犯上,惹恼了皇后娘娘,一边儿看见她暗地的指示,悄悄把站着的双脚由内八字改成了外八字。
就听见那边下板子的声音更重了。
沈芬仪听见声儿就放心了。这些执杖的公公都有特殊的本领,没练好“举重若轻”和“举轻若重”是不会被慎刑司录用的。
前者用衣服包裹着一块厚石板,要求打完之后,衣服毫发无损,里面的石板却要打成碎石。后者用衣服包裹着一摞纸张,要求打完之后,衣服破破烂烂,里面的纸张却毫发无损。执行时端看前面发号施令的公公给暗号,他们站在前头可不止是为了逞逞能耐、抖抖威风,这站法也是有门道的。
丁香痛的冷汗直冒,却突然发现打起来的声音虽愈加响亮,落在臀背间的板子却轻了。她抱着凳腿抬眼看过去,正与沈芬仪的目光一个对视,她心里一跳,马上垂了眼皮,只把嘴唇咬紧了。
茯苓出来的时候,蜜瓜已经走回了沈芬仪身边。
茯苓皱了皱眉,往那边扫了一眼,又看向脚步不快的沈芬仪。
自打那回的事后,这位是越来越捧着娘娘了,娘娘倒也喜欢这位陪着聊天。腰间佩的香囊,或者一些奉上来据说是亲手做的吃食,也都全盘笑纳。
她因着谨慎的缘故倒是查过,但除了香味独特,太医细验过后也没发现不对之处。又确实能让主子怡神,发脾气的时候也减少了。
或许这位是恐怕娘娘再拿她做弃子,才努力凸显自己的价值罢。
茯苓最后想定,便摆上笑脸,迎过去笑给对方请了安,道:“娘娘正盼着您来说说话呢,可巧您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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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露胳膊支在罗汉chuáng的矮几上,随手捧着个绣绷子,拿针在那里戳。
那动作真的就是戳,一点都不带虚的。
皇帝满身清慡的走进来,连她一个白眼儿都收不到,只能挨坐到她旁边,看着她闷闷不乐地“戳绣”。
绣面上已有了一只形色如一一的幼猫儿,藏在大朵的芍药花下,爪子扒拉着脑袋,模样还有点滑稽。皇帝看了笑起来,“这绣样是谁画的,倒是有点意思。”
云露没回答。她面无表qíng地一针扎在猫儿的眼睛上,惹的皇帝“嘶”了一声,身上一冷,莫名觉得这针是想扎自己身上。
“宝贝。”皇帝不管不顾地搂住了她,笑凑到她脸颊边香了一口,跟和采花大盗似的。亲完他义正言辞地道,“谁又惹你不高兴了?朕拿大pào去轰了他!”
眼见着新政推进,和藩地的关系日益紧张,离打仗的日子也慢慢近了,皇帝开口闭口都是大pào长枪,战马军粮。
“不爱听。”云露背过身儿去继续扎针,还是连个眼白都没给他。不过倒是娇蛮蛮地开口了,“拿什么大pào,轰谁呢,你想吓唬别人还是吓唬宝宝?”一针刺立在绣面上,她抚摸了下肚子。
“要是真要轰人,皇上自觉站到pào口前面儿去吧,咱们-再-见。”
伺候的宫人唰唰一片低头。
要在别人那伺候,他们说不得还要跪一地,但换做是摇光殿里?要是皇上没觉得怎么,他们反而跪下了,那就弄巧成拙了。
偷偷看一眼,皇上果然连脸色都没变。
皇帝大抵是习惯了她怀孕后的小改变,倒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也不觉得她放肆,只是突然明白过来她不给自己好脸色的原因。他把她手里的绣绷一夺,丢到罗汉chuáng的另一边,摩挲着她的手掌心道:“咱们不绣了啊,朕的乖乖可不能手上长茧子,那多不好看。”
“那也是你使的坏!”云露反手用指甲掐了他一把,没留劲儿,下手狠着呢。皇帝说让她刺绣磨xing子,煞xing子,她早就闷坏了。
别的琴棋书画她就认了,刺绣?太难为人了,她从小到大哪里碰过这个,就刚刚那幅猫儿藏花绣图还是良辰捣鼓出来,给她摆摆样子,作作秀。
虽然一开始是她觉得新奇好玩,一口答应的……
皇帝长嘶一口气,皱眉严肃地看着她。
果然,再下一秒,张牙舞爪与他对视的那个眼里立时泪汪汪一片。
得,暂时还轮不到他发脾气,哄着吧。
“朕知道你闷在屋子里不痛快,你不是喜欢玩小动物?来看看朕给你带的东西好不好?”皇帝哄得她点了头,才双击掌叫外面小路子带了个滑头滑脑的小太监进来。
小太监机灵,一进来给皇帝请安之后,就去给云露磕了三个响头,“问熙妃娘娘安,奴才小安子给您叩头咯。”
见这位熙妃主子不像以前碰见的主子那样问他这呀那的,显出十分的兴致来,他也不慌张,一揭到路公公的命令,就把背着的腰鼓正一正位置,从脚边的布袋儿里掏出七只乌guī来。
这乌guī也有趣,大大小小皆不相同,小安子把它们胡乱放到光滑的地面上,人站到一边。
他腰鼓一敲,最大的那只就慢慢挪啊挪,挪到了最外围,趴下装死。再一敲,第二大的那只也挨了过去,继续装死。他这么连敲七下,七只guī背绿油油的乌guī就从大到小排成了一个队列,十分齐整。
皇帝边观摩边笑道:“这是乌guī列阵,小安子驯的不错,比上回动作要快。”
小安子喜滋滋叩了个头,但转眼见熙妃主子托着腮,神qíng很平常,心里又开始惴惴。
皇帝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受到冷气流的感染。他接着和云露道:“朕小时候玩的是蚂蚁列阵,怕你看了恶心没让他弄,这个可比乌guī有趣,分黑huáng两种,大者为将领,cha旗为号。jiāo战厮杀不比真人行军打仗简单。”
他当年为了迷惑豺láng虎豹,不得不借用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锻炼自己。后来发现,这比单纯死磕在书上倒还有用。
因此这会儿想起来格外怀念。
他没想多久,手就被人握住了。侧脸看去,妙妙抿着嘴,面上好像还有些气呼呼地,但手心透过来的都是暖意。
皇帝笑了笑,最窝心的还是这一个,真是想不疼她都不行。
这边的表演还没完,第二轮是乌guī叠塔,依旧是击鼓引导,最大的那只是塔基,其余身躯逐渐变小,慢慢往上摞叠,等搭成塔形,四面围观十分好玩,旁边看热闹的良辰几个俱是捧场鼓起了掌,眼里惊奇不断。
见熙妃主子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儿,小安子暗自擦了把汗。
可没笑多久呢,那边厢守在外殿的小福子进来通报道:“淑妃娘娘、锦昭容派人给主子送来了贺礼,主子可要瞧瞧?”
这要是寻常的贺礼他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往上报,就因为不寻常,他特意在皇上在的时候撞进来,也好叫皇上看看。
☆、第105章宫女
小福子一报,这场面就安静了下来。任谁高兴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地盘提别人的名字都觉得不是事儿呀。
云露倒还好,第一反应是闷了这么久,有乐子找上门了。旁边站着的良辰美景就觉得这丫忒没眼色了。
皇帝是恐怕妙妙听到不高兴。他肯哄着她,可不代表他的脾气就收敛了。这会子觉得小福子不懂事,笑意转淡,黑眸透出一股子冷意,直把小福子看的软了腿,冒着汗伏到地上。
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云露私底下踢了踢皇帝的小腿肚,瞅他:给个教训就得了,这好歹是我的人。
皇帝勾唇笑了,正好腿劲使力一压,把那使坏的小脚尖儿压到了罗汉chuáng下截的框子上,扣在那里不放人了。脚板被压平,这腿儿可不就绷起来了,云露扫一眼见宫人尽数埋首,俏生生丢了他一个白眼儿,用劲把脚给抽回来。
按理说,只压住了前半段,不像脚踝被按住那样难抽,可饶是她脸都憋红了,也没把脚拯救出来。倒是光看到皇帝那得意洋洋的笑了。可见皇帝这丫最近更重武艺锻炼。
皇帝凑过去和她咬耳朵,手挠了挠她小肥腰儿,痒痒的。“高兴了没有?”
“高兴哭了……”云露细声细气地妥协道。总这么着可不行,她给皇帝撩拨着闹下来,下面人怎么看呢?丫不就是想板回一局吗,行,你是皇帝你最大,你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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