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灿灿卧室里地龙烧得火热,齐老夫人她们里面穿着丝袄,一进去便热出了一身汗,可是徐灿灿还是冷。
她昏昏沉沉没了意识,只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齐老夫人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烫得吓人,再去拭徐灿灿的鼻孔,发现她喷出的气都是热气,忙问朱颜:“大夫来看过没有?”
朱颜一天一夜没睡了,眼睛都是红的:“已经看过了,大夫也开了药喝了,可是还没有缓解一点!”
齐老夫人便道:“现在先用水盆端两盆水放在卧室里,然后给我准备三样东西——刮痧的玉片、烈酒和凉开水,我来试一试!”
见她老道,朱颜和碧云顿时对她仰视起来,忙忙地去寻了玉片,又让傅杨把王爷储藏的烈酒取了一坛过来,看凉开水也准备好了,这才来禀报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让朱颜碧云把徐灿灿身上的衣服全脱了,然后让朱颜用丝帕蘸了烈酒给徐灿灿擦拭全身,令碧云用小银匙舀了凉开水从徐灿灿的嘴角喂入。
待这些都妥当之后,她开始给徐灿灿刮痧。
到了第二天,徐灿灿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她的嘴唇gān的发白起皮,脸上的肌肤也松了,往日白嫩的脸也变成了苍白了——她已经纯乎是一个病人了!
今日一大早,圆月公主便带着塔克克方的人过来谈判,傅予琛被她不时投she过来的灼灼视线刺激了,颇想宰了她,因此不肯过去,把谈判的事qíng都jiāo给了梁庆贺,自己呆在大帐里研究地图。
他这几日胸部有些闷,还有些心悸,好像喘不过气来,因此便一边看着大帐壁上挂着的地图,一边用力揉着自己的胸膛。
听雨端了一碗药走进了大帐:“王爷,药可以喝了!”
傅予琛接过药碗,刚端到嘴边yù喝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把药碗递给听雨,弯下腰用丝帕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听雨忙用手捶他的背。
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低声道:“到了如今这种地步,王爷为何不让傅槐接了王妃过来……”
傅予琛直起身子,把沾血的丝帕团成一团扔在了一旁的火盆里,哑声道:“军营里如今出现了好几个症状和我相似的士兵,我怎能让她过来受罪?”他总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自己病好了,班师回朝,天天守着徐灿灿,而不是让徐灿灿过来和他一起病倒。
想到徐灿灿,傅予琛的心更加抽疼,疼得整个胸腔似乎都隐隐疼痛,他捂住胸膛颓然坐在了高椅上。
听雨忙叫了观雪过来,一起把傅予琛扶到后帐,侍候他在chuáng榻上躺了下来。
观雪去叫随军大夫去了,听雨跪在榻前守着傅予琛。
他一边为傅予琛盖上了被子,一边安慰傅予琛:“王爷,徐先生那么厉害,他说去寻药,一定能寻到的,您得坚持到徐先生回来!不说别的,您想想王妃吧,她不能没有你啊……”
傅予琛没想到自己这一病,听雨啰嗦的本xing也bào露了出来,心里原本烦的很,可是听到听雨说“您想想王妃吧,她不能没有你”时,他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好像被人用力挤压一般,出不来气痛不可抑。
☆、第166章
夜幕早已降临,整个别庄笼罩在黑暗之中。北风浩浩dàngdàng而来,又呼啸着卷地而去,带走了地上的灰尘和枯叶。
外面天寒地冻,别庄内院正房内却热气腾腾药味熏人,王妃依旧晕晕沉沉,只是喃喃地说“冷,好冷”。
齐老夫人又帮徐灿灿刮了一次痧,正看着朱颜喂她喝米汤。
作为庶女,齐老夫人年轻时曾经被家族放弃,成了一枚弃子,原以为自己和家族会渐行渐远,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她能为家族的宗子夫人尽一尽心,出一份力,因此对徐灿灿她是格外的尽心。
颜氏和温氏也呆在这里,她们只帮着照顾徐灿灿,其它杂事从不gān涉。
水寒立在仪门外,仰首看着内院的正房方向,心里有些乱。他知道王妃病了,病的还很重,请来的大夫开的药都没用。
第二天早上,白莲进来禀报,说王妃的卫队长水寒连夜从偃师县请了位内科先儿过来为王妃诊病。
如今内院事物由朱颜管着,她忙道:“有劳水队长了,快请进来吧!”
徐灿灿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已经死了,魂灵见到了傅予琛。
傅予琛头上戴着束发金冠,身上穿着素白长袍,黑玉腰带勾勒出了细细的腰身,看着她微笑,jīng致的凤眼里似有璀璨的星辰在闪耀。
徐灿灿满心的委屈,扑进傅予琛怀里哭了起来:“都怪你抛下我,你看,我都死了!”
傅予琛右臂拥着她,左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不是有我陪你么!”
徐灿灿当下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忙推开傅予琛:“傅予琛,你不能死!”你还有那么多事qíng要去做,还有很高远的理想等你去实现!
她感受到头顶一阵细微的疼痛,便睁开了眼睛。
徐灿灿看到一个清瘦的老人正看着她微笑。
随军大夫虽然来了,却不敢开药,最后又离开了。
傅予琛躺在chuáng铺上,听着傅椿念刚送来的战报。
战报是英和命人送来的,他和秦玉顺率部驾大船守在西海湾,终于守到了越国的船队。
因为大梁和塔克克打了起来,刚被傅予琛收拾过的越国便想捡个漏子,悄悄把船队从南海开进了西海湾,预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知道船队一进西海湾,便进了英和秦玉顺部的包围圈,进了红衣大pào的she程之内。
英和守住西海湾口,秦玉顺埋伏在西海湾内,集中大船发动集群攻击,红衣大pào猛烈轰击越国大船。
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越国船队全军覆没无一逃出——英和彻底遵循傅帅的指示:对于国家的敌人,只能彻底消灭!
灭了越国船队之后,英和秦玉顺却不打算撤军,天天带着船队耀武扬威在南海和西海巡航,看守大梁西南门户,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布置完防守,英和把军队jiāo给了秦玉顺,自己带着一万人登陆见傅帅去了。
得知英和来看自己,傅予琛虽然缠绵病榻,却也勉力起身迎接英和。
英和一路欢喜而来,得到的却是傅帅病倒的消息,当即迈开长腿向大帐方向跑了过去。
当他走到大帐门口的时候,见到迎出来的傅予琛,当即单膝跪了下去,仰首看着脸色雪白嘴唇嫣红一脸病容的傅予琛,眼睛湿润声音哽咽:“大帅!”
傅予琛忍住胸部的难受,正要说话,却看到对面一个身穿甲胄的女人掀开门帘从用来谈判的帐子里走了出来,眼睁睁盯着自己,他认出是塔克克的圆月公主,便低声道:“进去吧!”转身进来大帐。
英和忙起身和听雨观雪一起侍候着傅予琛重新躺回了chuáng上。
傅予琛静静躺在chuáng铺上,听着英和汇报军qíng。
英和坐在chuáng铺边放着的凳子上,上身前倾,低声说着西海的战况以及后续的防御。
到了下午,傅予琛召集了所有的高级将领来到了他的内帐。
看到羸弱地躺在chuáng上的傅帅,梁庆贺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玉明当即流下了眼泪,英和与卓杉眼睛湿润了,陈素、玉明、玉星、兰云和薛英他们也都是一阵鼻酸。
对于他们来说,傅帅是他们的头羊,是他们的头领,是他们的主子和此生仕途的依靠,可是如今傅帅病成了这幅模样……
傅予琛见他们这个样子,心里也是难受。他今日其实比昨日好了一点,令他想到了回光返照,因此便召了这些高级军官过来,把事qíng都jiāo代一下。
大梁是东方大陆最富有的国家,却因为没有qiáng有力的军队和伟大的将领,长期被大梁和越国欺负侵略,从懂事起,傅予琛就立下了qiáng大大梁征伐万里的志向。
可是,他却败给了自己病弱的身体。
想到自己最终还是因为舒夫人当年下的毒而死去,梦想多年的伟大征途无法实现,傅予琛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疲惫,却难得得没有断续:“首先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阿尔萨河变成我国西边的国界,然后派遣重兵守护边界,同时开放同塔克克的边界贸易,令大梁文化逐步同化塔克克人。”
众人拱手答了声“是”。
傅予琛看向立在众人后面的傅柳,道:“我没有子嗣,待我死后,请启奏圣上,把我和王妃合葬,葬在宛州独山脚下……我不愿进皇陵……傅氏一族因我而绝嗣,我没脸去见傅氏列祖列宗……”徐灿灿那样柔弱,他不想看到自己死后徐灿灿受苦,还是把她带在身边,生生世世照顾她……
玉明放声哭了起来。
傅柳的眼泪沿着鼻梁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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