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也跟着啜泣。
傅予琛惨白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无神的凤眼看向梁庆贺:“梁先生,请尽量劝我爹爹广纳侍妾,争取能再生一个子嗣……”
梁庆贺脸上全是泪,他抱拳沉声道:“王爷放心,梁某已经尽心竭力促成谈判,也会劝国公爷纳妾!”
傅予琛闭上了眼睛,再次昏了过去。
☆、第167章
外面北风呼啸。
一月已经过去了,二月悄然来到了人间。中原的初chūn总是北风呼啸沙尘漫天,一直到进了三月,才会开始chūn雨缠绵。
即使进入了chūn季,可因为徐灿灿的病,别庄内院的正房里还生着地龙。
徐灿灿靠着靠枕躺在chuáng上,为了护头,她的额头上带着朱红绣凤的宽抹额,一头乌发用镶红宝莲花金环扣成了一个大大的懒髻,身上穿着半旧的素白紧身小袄,原先非常贴身,紧紧勾勒出腰肢的形状,如今空空dàngdàng的。
朱颜和碧云侍立一侧,齐老夫人坐在chuáng边,正端了一碗稀稀的小米粥喂她,一边喂一边唠叨着:“这小米啊,就属晋州出产的石磨小米最好,最滋养人,坐月子或者生病了喝小米粥,就好的特别快,王妃您以后天天早上喝这小米粥……”
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长篇,徐灿灿乖乖地听着,只是“嗯”了一声。和白莲比起来,她虽然美貌,可是原先脸并不算小,可如今真的瘦成了巴掌大的小脸,再加上肌肤白的都快要透明了,看着很是怯弱病娇。
自从清醒之后,徐灿灿便很少说话,可是该吃药就吃药,该用饭就用饭,从不不吃药或者挑食,配合得很。
见徐灿灿的已经好了,齐老夫人这才向徐灿灿告辞,要带着两个孙媳妇颜氏和温氏告辞回家。
徐灿灿感激齐老夫人对病中自己的照顾,她不想说一大堆空泛的感谢的话,因此握着齐老夫人的手,只说了一句话:“姑母的恩qíng,我心里全都知道。”
齐老夫人这些日子侍候她,也有些感qíng,当下便道:“老身不敢当,只要王爷王妃身体康健,老身就要谢天谢地了!”
又道:“老身明日就去白马寺,为王爷和王妃祈福!”
徐灿灿郑重地谢了齐老夫人,命丫鬟们从她的私库拿了六匹贡上的颜色老道一些的锦缎作为表礼,送了齐老夫人。
又命朱颜拿出了两套头面,把蓝宝石镶金头面给了颜氏,把翡翠镶金头面给了温氏。
颜氏和温氏忙屈膝谢恩。
齐老夫人一离开,徐灿灿便吩咐朱颜碧云简单地收拾一下行李,只带日常必需的物件,然后又命朱雀去前面叫傅杨和水寒过来。
傅杨和水寒随朱雀进了堂屋,向端坐在锦榻上的徐灿灿行礼请安。
徐灿灿早已打定了主意,因此态度格外的平静:“叫你们过来,是因为明日我要出发去凉州看王爷,你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傅杨和水寒闻言都看向徐灿灿,他们这才发现不过短短几日,王妃已经瘦了太多,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也瘦成了心形,水汪汪的眼睛愈发大了,黑幽幽的平静无波。
而且,她并不是和他们商量,而是通知命令他们。
水寒垂下眼帘,道:“禀王妃,王爷曾说了,让您在这里等他派人来接。”王爷病危,王妃此次前去,一定逃不过一死,得想办法阻止她。
徐灿灿牵起嘴角冷冷一笑:“等着王爷派人来接么?就算永远也见不着了,我也一直等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稳住自己,不在傅杨和水寒面前退缩:“你们下去做准备吧,我们明日就出发。”
又盯着水寒黑幽幽的猫眼,她加重语气:“即使是雇车去凉州,我明日也要去!”这次生病令她明白了,自己身体如此健壮尚且会生病,那么身体那样病弱又身在异国他乡的傅予琛,不是更容易生病么?若是因为一时的犹豫,错过与傅予琛相伴相守的时光,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水寒素来知道王妃秉xing柔弱,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坚持,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他想:既然王妃如此坚决,那我见机行事好了!
到了晚上,朱颜和碧云把行李收拾好了,请徐灿灿过来看看。
徐灿灿大病初愈,懒得动弹,歪在chuáng上道:“我相信你们俩,不用看了!”
傅杨当天晚上就写了一封密信,jiāo给了负责往萨玛城传信的暗卫。
次日早上,水寒带着麾下的三百名侍卫,牵着马候在仪门外。
傅杨带着车夫把两辆车赶到了仪门外停了下来,带着两个小厮去搬王妃的行李。
朱雀和青燕已经把王妃的行李抬到正屋廊下,正在那里等着傅杨带人来搬,见傅杨带了小厮过来,忙笑盈盈迎了上去:“傅杨哥哥,王妃的行李在这里,我和青燕刚搬了出来!”
傅杨抬眼看了看,发现只有两个箱笼和两个包裹,想起同以前出行需要带的三四车行李相比,王妃这次可谓是轻车简从,看来是铁了心想要去看王爷。
他忙去见徐灿灿,行了礼后,看着徐灿灿,正色道:“王妃,行李是不是带的有些少了?”
因为要去见傅予琛了,徐灿灿心qíng愉快,含笑解释道:“以往出行带的太多太麻烦了,这次我只让朱颜她们收拾整理了常用的物件。”
傅杨这才不再追问了。
一刻钟后,水寒带着三百名侍卫骑着马簇拥着徐灿灿的两辆马车出了别庄,傅杨带着两个小厮扫叶和莳花骑着马行在最前边,一行人逶迤往西而去。
徐灿灿知道自己如今身体羸弱,也不矫qíng,命朱颜和碧云把车里的长椅展开,铺上厚厚的锦褥,放上软软的枕头,铺设成了一张柔软舒适的窄chuáng,她躺下来休息,命朱颜和碧云轮流到后面的那辆马车上休息。
过了午时没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个山野酒铺子。
见水寒派出探路的人正在酒铺子前候着,傅杨和水寒便指挥着小厮和侍卫在酒铺子门前的空地上按营扎寨,准备用午饭外加短时休息。
徐灿灿没有下车,朱颜在车里陪着她。
碧云提着装食物的小食盒进了酒铺子,没多久就出来了,傅杨帮她提着小食盒,而她自己右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烫好的huáng酒,左手拿着几个包子。
她把huáng酒放在了车里的小几上,道:“这是傅杨带着的huáng酒,加了点蜂蜜,加热了喝很暖身子。”
又道:“已经进入了二月,可还是天寒地冻的,王妃先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徐灿灿被她说得心动,端起huáng酒抿了一口,发现清甜绵软,便端起碗,把碗里的huáng酒一饮而尽。
她的脸上身上瞬间就热了起来,太阳xué微微跳动着,脸火辣辣的,仿佛有了酒的样子。
碧云见她喝了huáng酒,忙拿了个包子递给徐灿灿:“王妃,这包子是萝卜ròu馅的,一点都不腻,您尝尝吧!”
徐灿灿虽然不喜欢吃ròu,但她此时最怕的是身体虚弱在路上再次病倒,因此也不挑食了,接过包子就吃了起来。
碧云和朱颜在一边看着她,心里不由有些心疼——王妃为了能见王爷,简直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王爷在时她的娇娇怯怯和对食物的jīng益求jīng都不见了,只有一个被迫突然长大令她们都惊讶的王妃!
进入了二月,塔克克糙原上开始下雨,雨虽然不大,可是缠绵了好几天之后,所有人的心都有些烦躁了。
傅予琛靠着靠枕歪在chuáng上,听坐在chuáng边的观雪读今日接到的信报。
观雪拿起一封负责qíng报的傅槐转来的信报开始读。
这封信报是傅予琛留在汴京的谋士苏水音发过来的,其中一段谈到了前日琦玉殿董贵妃派了亲信太监英亮出宫去见祖兄董存富,第二天夜里便有刺客闯入被封闭的坤宁宫,试图刺杀舒皇后。
傅予琛静静听着,白皙的脸瘦得只剩下一窄条,幽深的凤眼微微眯着,因为睫毛太长,再加上眼尾上挑,他的丹凤眼简直像是用炭笔细细描画上去的,jīng致得难以言传,嫣红的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想着心事。
他的确是在想心事。
如果是昔日的傅予琛,得到这个qíng报,一定会命人好好惩戒一下胆敢擅自行动的前盟友董贵妃和董尚书。
可是如今的傅予琛因为缠绵病榻,明白自己命不久矣,所想的唯有两件事——一是同塔克克方签下协定,重新划分两国边界,确定以阿尔萨河为塔克克同大梁的边界,为大梁开疆扩土;二是正式立下遗嘱,确定能在死后和徐灿灿百年相守。
观雪念完这封信报,眼睛看向傅予琛,等待着他的批示。
傅予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观雪眼尖,见到傅予琛手中的白丝帕上染色了一团粉红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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