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才颔首,“有钱好办事。”
柱华拍拍他背脊。
启才心思慎密,买了电话卡给万芳带回去,着她每天打电话来报告事qíng发展。
柱华十分感慨,“万芳一定感激你更多。”
“我也这样希望。”启才笑。
万芳的母亲在第三天就病逝,心脏衰歇,没有多大的痛苦。
与兄嫂办完事之後,她就回来了。
她瘦许多,人也变得十分沉默,郑重地向柱华与启才道谢。
“两位,所欠人qíng与金钱,将来一定归还。”
柱华稍微不悦,“如此耿耿於怀,岂非见外。”
万芳流泪,是应该哭的,舒泄了只有好。
启才说:“万芳,你且辞去餐馆工作,在柱华家小住,休养生息,挨大考完毕,才作打算。”
这是个好主意。
柱华说:“万芳,你尽管住下去,我会暂时搬到姐姐的公寓去,这次是我三姐送孩子来读书,要我陪她。”
如此光明磊落,真是难得。
万芳总算挤出一丝笑意。
有些女子一辈子也碰不到一个那麽好的男子,现在却有两名优异生站在她面前,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大考完毕,万芳更为憔悴消瘦,不过这已是学业最後一年,放榜之後,当可回家找工作,届时,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那是个yīn雨的下午,M教授忽然与系主任在课室出现。
课室内廿多名学生均惊讶不已,知道有大事发生。
M教授一贯沉着,声音不高不低,郑重宣布:“各位同学,这一班内,有人考试作弊。”
班里立刻引起一阵鼓噪,接着是面面相觑。
“大学印刷房有技工贪图金钱上利益而出卖试卷,经过调查,校方查出问题出在这一班,你们总共二十二名同学,若不能提供线索,使作弊者落网,则唯有宣布你们全体不及格。”
此言一出,众学生哗然。
“太不公平了。”
“三年心血,岂可毁於一旦。”
“清白者众,望教授三思,切莫殃及无辜。”
“那作弊者请速速自首,免得害人害己。”
“真倒楣,快通知警方彻查!”
“M教授咳嗽一声。
同学又静下来
“你们总会看到若gān蛛丝马迹吧,速速举报,一星期为限。”
“教授与主任一起离去。
学生立刻分小组讨论
马上有人说:“一定是外地学生,程度不够,好胜心qiáng,还有,又财源充沛,作弊理由充份。
“徐柱华站起来说;“这是恶意中伤,外地学生全力以赴,勤奋好学,岂用作弊!请你们检讨自己。”
一位日本学生愤怒地说:“我简直不相信教授会鼓励我们互相举报。”
“我看不顺眼这种作风!”
“你想不想毕业?”
大家议论纷纷,周启才已怕乱离开课室。
他经过教务处往cao场,忽然一扇门打开,有人叫他:“周先生,请进来一谈。”
启才一抬头,看到的是M教授。
他坦然无惧,“作弊的不是我。”
教授含笑,“请进来。”
启才只得进房坐下。
M教授说:“周君,你住宿舍,与三位同学同房,他们分别是中东人、韩国人与美国人,又与另两位华裔同学十分接近,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启才措辞非常小心,“教授,我不大管别人的事。”
教授沉默一会儿才说:“我不妨坦白地同你说,作弊人是外地学生。”
启才大讶,“适才为什么不说明?好缩窄疑凶范围呀。”
教授答:“校方并不是想有人举报他,而是希望他自己走出来。”
“是,作为学生,应当有这样的廉耻。”
教授叹口气,“周君,你请回吧。”
启才忽然忍不住,说出心中话:“教授,人xing弱点甚多,你一定会得到你要的人。”
他离开教务处。
回到宿舍,其余三位同学正在喝啤酒讨论刚才发生的事。
“不会是周启才,他年年名列前茅,才不用作弊。”
“会不会是徐柱华?周,他又有钱又疏慡,你说说看。”
周启才大怒,“他父亲,他祖父都是本校经济系高材生,他用作弊?你们这些猪脑!”
大家又说:“那也不是我们,我们四人日夜对着,还有什麽秘密?”
日本人说:“我这次考试成绩自知平平,如果作弊,应拿甲等。”
中东人沮丧,“若不能毕业,父亲会砍杀我。”
“不会的,”周启才说:“那人会站出来。”
“才怪,人是自私的多。”
周启才叹口气,坐下来,捧着头。
就在这个时候,美国人发话了,“周,你那漂亮的中国娃娃呢,她就不值得怀疑?”
启才的心咚一跳。
“听你说,她家里有事,jīng神恍惚,并且是个半工读生,你不怀疑她在压力下会走绝端?”
“胡说!”
“周,请你留意一下,不能为一个人害了整班同学。”
“真的,你同她熟,你知道她首尾。”
启才抬起头来,“她现在住在徐家。”
真没想到他们还有管闲事的心倩,“嘎,她跟人跑了?”
“不不不,”启才更正,“好从来不是我的女友。”
“周,你要加把力呀。”
“周,是不是因为徐柱华富有?”
启才躺到chuáng上去,不作声。
慢慢,他的双目润湿了。
“有钱真好,”同学犹自发表意见,“可享种种特权,天天开香槟,送礼物,女孩子很难不动心。”
“嗳,中国人说,书中自有huáng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争点气把书读好,自然什麽都有。”
“别高兴,你没听见教授要整我们?”
“怎麽会碰到这样的劫数。”
启才的眼泪落下来。
真是,怎麽会碰到这样的劫数。
第二天,他见到了徐柱华。
柱华十分激动,大力拍着桌子,“不想毕业,就不会到大学来。”
“你听到什麽消息没有?”
柱华不响。
启才叹口气,“我的三个同房怀疑万芳。”
柱华一震。
启才忍不住问:“尚有其他人觉得她有嫌疑?”
柱华颔首,“她有作弊的理由。”
“说来听听。”
“她住在我家已有一个月,据家务助理说,考试前她从来没有温习功课,终日早出晚归,不知忙些什么。”
启才抢着说:“万芳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她一向不爱在考试前夕温习。”
“他们还说,万芳有非毕业不可的理由。”
启才苦笑,“我也非毕业不可,我的家境平平,老父对我又有寄望。”
柱华也说:“岂止你,我如不带张文凭回家,家里会经济封锁我。”
“真要命。”
柱华说:“我首次觉得生活有压力,这像不像住在秘密警察国家?你检举我,我检举你,为求自保,大家都去告密。”
启才踱步,“我想对外公开此事。”
“你说什麽?”
“招待记者,申诉校方采取高压手段。”
“千万不要冲动,我们都是砧板上的ròu。”
“才不是,我们都是大学生。”
“毕不成业,我们什么都不是。”
二人烦极了。
过一会儿,大家又同时说:“万芳——”他们去看万芳。
真没想到万芳在睡午觉。
柱华问工人:“睡了多久?”
“昨晚一整夜踱步,今晨六时许才睡,最近这几天都如此。”
“胃口好吗?”
“很差,吃不下,像是有心事,似受了什麽委屈,做梦老是叫‘我的,走开,走开’。”
启才有点难过,目光不去与柱华接触。
柱华走到书房,轻轻翻动书桌上的杂物。
他忽然低声嚷:“看,两份试卷!”
启才也吓一跳,但随即说:“也许她影印了一份打算寄返家去给人参考。”
柱华说:“也许。”
“你也怀疑她?”
“不不不--”但是声音渐渐低下去。
启才说:“我同你一定要投她信任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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