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燕七道,“那么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我发现你对他很感兴趣。”
“岂止感兴趣,”秦执珏眸光闪动,“我知道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哦,你们的关系好到这样了?”
“他会同谁关系好么?”秦执珏笑着反问,却又自问自答,“他对我,的确比别人有着稍高一些的容忍度,在这一点上武长戈就是一个反例。所有向他挑战过箭技的人,无一不下了重注,武长戈赌上的是自己的前程,而我,当年也曾年少冲动,拿了弓箭去挑战他,并且也听说过与他比箭是要下重注的,甚而为此做了豁出一切的准备,他却未要我的任何赌资,只是gān脆利落地赢了我,而后就放我离开。”
“哦。”燕七对那个人的曾经没有任何兴趣,也无意做任何评价。
秦执珏仿若未觉,只是轻轻一笑,道:“我有些好奇,于是问他为什么,他的回答让我好笑并且惊讶,然而此后时常细想,又觉得有些神奇。他给我的答案是……因为我,像他的生父。”
他的生父,当然不是指这一世的涂华章,却也不是那一世的养父山神,他是被山神捡来的孤儿,那时他已经有些大了,有了完整的思维和记忆能力,他是记得他的身世的,他记得他的生父,可他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吐露过半个字。
“后来我与他偶尔遇见会闲聊几句,”秦执珏眼底染上了奇异的神色,“他说他来自千年之后,对此我半信半疑,然而在经历了这么些事后,我对这个说法,倒愈加相信了几分。偶尔我会想,若我的血脉延续了千年,会不会在他的那个世界,真的与他有什么瓜葛?另外说一句:我目今还没有子嗣。”
“……你这个心机(驸)马,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场对决赢的人会是你吗?否则你若在今天输了死掉,就不可能留下血脉去延续千年?”燕七抬了抬手中的弓,“我一直愿意去做一些能够改变结果的事,这一次更加愿意——如果能从千年前就将他彻底抹煞掉,我不介意让自己显得更加恶毒和残忍一些。”
“怎么,你这么恨他?”秦执珏挑起眉尖笑问。
“我只是更恨毒贩子。”燕七道。
秦执珏笑了好久,像看着一个任xing的孩子般看着燕七:“不恨诱导别人杀人的人是么?”
“我认为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燕七道,“他既未怂恿别人去杀人,也未说明他所提供的方法可以用来杀人,是这些心怀恶念与杀意的人把树枝变为了刀刃,把白水变成了毒药。就如同我告诉你冰冻得很结实跟石头一样硬,你却灵感忽至,用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冰砸死了你的仇人。同样,在刚才那页纸上也只写有如何制造会爆炸的气体的内容,至于具体怎样应用于杀人,全都是顾氏自己的安排,这一点我想你没法否认,从律法的角度来讲,有罪的人只有顾氏,从qíng感的角度来讲,是的,没错,我就是要护着我的亲人,不管他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你说人的执念是最没道理的东西,这一点我认同,我的执念,就是守护我的亲人,而不须同任何人讲道理。退一万万步来讲,就算他有罪,律法里有‘亲亲得相首匿’的条款,我护他,毫无压力。”
“至少在关于执念的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别样的一致。”秦执珏笑着道,“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还有要说的?”
燕七顿了一顿,果然还有话:“这个dòng,你常来?”
秦执珏意有所指地笑着看她:“来过几次,不过这地方并非我所发现。涂弥这个人时常无聊,无聊时他便到这山里来闲逛,这dòng是他发现的,并且他曾说,这十万大山就像是老天专为他所创造,只要他想避入这山中,这世上除了某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够找到他,他想要在这山中藏起什么东西,也绝不会有人发现——顺便说一句,我至今仍不信他已经死了,所以偶尔会到这dòng里来守株待兔,可惜一直未有所获,也许他真的已经死了,又也许,他就在这十万山的最深处,享受本该属于他的寂寞,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又厌烦了千年不变的深山老林,再度出山也说不准。”
说至此处,秦执珏偏头望向北边黑黢黢的无尽山峦,忽而一笑:“孤绝清寂,没什么不好。”
“好吧,再聊下去我的饭就要煮gān了,我们开始?”燕七说。
“开始,”秦执珏转回头看着她,“七小姐不会功夫,不过我并不会因此而手下留qíng,但既然是要堂堂正正地对决,我想我们可以做一个划定,毕竟我很欣赏七小姐的箭法,愿以箭法与七小姐决胜负。”
“感谢你的堂正,但我也不会因此手软,不过我答应你,会让你死得很痛快,不会有太多的痛苦。”燕七道。
秦执珏罕见地哈哈而笑:“这样好了,这座山的西边,与旁边的一座山之间相距不到二百步,山体地势也略复杂,七小姐你在这座山上,我去那座山,我们相向she箭,不死不休。如何?”
“就这样吧。”燕七道。
“我会将毕生所学皆用上。”秦执珏笑着告诉燕七。
“我感觉受到了尊重。”燕七道,“而我也一样。那么,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秦执珏想了一阵,笑道:“没有什么了,还请燕大人帮忙替长公主重新物色个好丈夫。”
“呃,这个恐怕帮不了你了,”燕七道,“我们这位这一次之所以要死皮赖脸地参加这场比赛,是要借机死遁、放飞自我去的,或许不会再回京都了。不若你再重新说一段?”
秦执珏有些微讶,挑了挑眉:“皇上和燕参将都已知晓?”
“是啊,皇上连给我大伯的悼词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我大伯làng迹街头的盘缠也是从皇上那儿坑来的,我爹负责安全将人送到中转站,后面的路,我陪他走。”燕七道。
“……那么我好像已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秦执珏笑了笑,“七小姐呢?可有后事要jiāo待?”
“没有。”燕七道。
答得这么gān脆,是因为笃定自己一定会赢么?秦执珏笑着转身挥了挥手,向着西边的山崖行去。
不是一定会赢,而是绝不能输。燕七捻了捻手中冰凉的弓弦。
转至山体西侧,厚厚的雪覆盖了所有险要的地势,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滑下崖去,而对面的山大概也是一样,此刻在漆黑的夜幕下很难窥得细貌。
秦执珏会she箭,会硬功夫,会轻功,有内力,甚至可以夜视,这样的优势可以说是压倒xing的。
而燕七,唯一可与之一较高低的,似乎只有箭技。
趁着秦执珏还在去往对面的路上,燕七用带来的装备武装自己。
特制的、戴在手上的用以攀缘的攀山爪,带有爪钉的鞋,特制的绳索,仅此而已。
秦执珏已到达了对面,点起一根树枝抛起来,任它随意下坠。
树枝上的火熄灭时,便是对决开始时!
夜风很猛,卷着狂bào的雪片,燃烧的树枝如同làng里小舟,翻滚了几下便奄奄一息。
燕七拉弓引箭,秦执珏引箭拉弓。
眼前的火光渐弱,落至两人视线平行处时,倏而瞬灭,天地骤然陷入无尽漆黑!
“嗖——”
“嗖——”
“叮——”
“嗖——”
“嗖——”
燕七的第一箭空中拦截掉秦执珏的第一箭,继而第二箭第三箭接连she出,她的出箭动作很快,快到连云端也会甘拜下风,然而这并不是一场纯she箭的对决,秦执珏的轻功更快,接二连三堪堪闪过燕七的箭,并在这当口she出他的第二箭。
天黑不要紧,他有内力可以夜间视物,风大不要紧,他的力量足够割破狂风骤雪不减迅猛,他将对面看得一清二楚,燕七的位置,燕七的动作,甚至燕七的表qíng,他瞄准她的咽喉,利箭疾出,她躲不过的,她无处可躲——
她……脚下打滑了?整个人向着下方摔去,恰好躲过了他势在必得的这一箭——真的只是凑巧吗?
秦执珏没有放过这一次难得的机会,第三箭立即接出,直she向还在下落过程中的燕七,在这里他必须要有一个预判,箭从这边的山she到那边的山,中间还有风和雪的阻挠,他的箭要先一步瞄准燕七坠向的下一个点,他jīng准地向着那个点she出箭去,却在下一瞬惊讶地看到燕七竟如同一只灵活的壁虎般硬生生让自己的身形停在了落点上方的石壁上,并且迅速折向,攀着那积雪覆盖的岩石以令人不可思议的动作和速度在石壁间腾挪转折,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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